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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越想越覺可疑,便告二女加急前馳,再往前去,就有火光也被沿途山嶺擋住,看不出來。

  因防當夜山中發生事故,本山附近又隱居著幾個怪人,聽方才所遇奇僧苦沙彌,雖是他數百年前開山老祖連山大師的最末代徒孫,他們家規也極嚴厲,其能傳流這多年代也由於此。直到末了祖師羊艮始而想要發揚光大,收了一些徒子徒孫,連經諸位前輩劍俠親往勸說,峨眉派最後留下的兩位長老商風子、周雲從因和羊艮交厚,臨走以前並曾苦口勸告了三日,均不肯聽,隔了不久便有成仙謠傳,門人俱都遣散,最有本領的十二弟子也都不知何往。諸位老俠因覺對方終是旁門,羊艮失蹤可疑,早就疑他門中發生變故,事隔數十年今日果然應驗。雖是他們自家火拼,與我無干,那幾個幫兇不知是誰,目前正當多事之秋,是否因此引出別的變故尚不可知。萬一雙方身後俱都有人,此事還不算了。或是這十二個弟子之中尚有餘留,已被敵人勾結了去,豈不多出麻煩?

  這班人的本領又是那麼高強,自成一家,再加上他門中的毒火毒砂之類,稍一疏忽便為所傷。方才又與內中兩人結仇,一被逃走便是後患,如何可以大意!一路盤算,不覺走近山口,見前面月光已掛松梢,夜景清明,山口一帶氣候溫和,山民在為首諸俠相助之下,山內外人均有田產,日子過得甚好。殘年向盡,家家都在準備過年,人未走到,便見樹林中燈光隱現,約有十幾點,遙聞笑語之聲,知道臘八已過,山民忙了一年,乘著月明風靜空閒時候正在製造年貨。

  三人方想,山中如有變故,人們不會這樣安靜,跟著便聽犬吠之聲,先是幾條大獵犬由斜月光中猛竄出來。鐵、南二人與犬相熟,知道這裡的狗都是由西域帶回來的兩條猛獒獵犬與山犬交配而生,全山內外共有十幾隻,猛惡非常,耳目尤為靈警。初意山中偷吃蔬果五穀的小獸太多,並有白額青狼出沒,用以守夜,以免侵害田產牲禽。後來看出那犬性靈,閑來無事,大家訓練,居然練得深通人意,能分善惡,全山內外的人固都認得,遇上只存親熱聽話,便有外人到此,除非真個形跡可疑,才將人攔住,發威怒吼,或是將其撲到為止,不奉主人之命,便是對方拔刀相對,也決不傷來人性命,但那來勢實在驚人。惟恐文嬰誤會,笑說:「此犬不會傷人,文妹不要理它。」

  文嬰笑答:「我上次來過,早就知道。」

  那犬共是五隻,為首三隻剛由前面樹林中分頭竄到,跟著又聽身旁歡吠,三人回顧,原來那是兩條最猛惡的純種獵犬,消沒聲由身後掩來,認出主人,同聲歡吠,搖頭擺尾,親熱非常。文嬰見後來兩犬幾和驢一般大,吃得又肥又壯,目光如電,態更威猛,笑說:「上次來去俱都有人引路,又是白天,曾看到幾隻,因未理我,只聽崔師姊說起它們如何靈慧猛惡,像這兩隻最大的尚是初次看見。似此猛獒,差一點的野獸如何能是敵手?」

  南曼笑說:「你還不知道它們的厲害呢。只要一聲號令,多遠都能聽見,當時趕來。休說別的野獸,便是山中虎狼遇上他們,一樣難於活命。那年春天附近竄來一隻大虎,就這一隻獵犬和另外一隻雜種小犬將其活活咬死,小的一隻虎死之後還銜住虎頸不放,本身也受了重傷。等到其他猛犬聞聲趕來,虎已死在地上了。山內外的人只是住在新桃源的都會打獵,其實多一半還靠狗的功勞呢。」

  話未說完,對面又馳來四人。村人聞得犬吠也紛紛由林中趕出,跟在新來四人後面,相隔數十步外,三人業已認出,當頭四人正是山中同盟兄姊如意剪岑同、華亭小雙俠徐立、徐果和女俠崔真,飛步迎上,正在同聲招呼,看出來人雖都短裝,帶有兵器,口氣甚是高興。轉眼對面,問知方才因接山外傳來的信號,說三人業已回山,因在山外發現可疑人物,也許暫時不能回村,須要查看清楚再定。因黑雕回時,接到女俠明月光雙劍夏南鶯命雕帶回的書信,得知三人在外經過以及仇敵不久來攻的資訊,一則急於相見,又知三人年輕好勝,心疑山外來了仇敵,既敢提前來此窺探,可知不是尋常。仗著村中連來了十幾位好友,不怕敵人乘虛而入,便分四人出山相助,就便查看虛實,連日並無事故發生等語。三人才放了心。

  鐵笛子一路尋思,認定先見火光發自村中高崖之上,仔細一問,方才剛吃夜飯,人多不曾走出,雖有專人守望,東南高崖偏在村旁隱僻之處,一向無人留意,所以無人見到。如有動靜早已聽說。鐵笛子心中仍是疑慮。山口所居本是新桃源分出來的耳目,人口便在人家後園之內,休說外面看不出來,不知底細,或是無意中走到人口左近也決難於尋到,隱僻已極。鐵笛子因接勞行健留書,仿佛蹤跡已泄,便和眾人商計一陣,重又佈置,指示了些應付機宜,方同往裡走進。為了風聲越來越緊,山中諸俠表面雖和平常一樣,暗中戒備甚是嚴密,另外還各請了幾位外來的英俠至交相助防守。一行剛進山口,內裡的人業已接到沿途傳來的信號迎將出來。鐵、南二人這次出外時候最久,功也最大,互相道勞禮見,慰問甚是殷勤。

  三人見村中除原有弟兄外,大俠智生、三俠童忙子日前相繼抽空出山,又將昔年老俠林颼之女林氏三玉中的玉巒、玉男請來,加上山中五俠,原有佳賓和新近來訪得信留下的一班男女英俠一共也有二十來人,本領弱的只一兩個,當日又是童忙子之妻女俠夜如虹任彩鸞的生日。彩鸞本是林氏三玉中林玉虯的女弟子,所結交的姊妹甚多,每年今日均要來此一聚。三人到前全村正借此為由置酒歡會。鐵笛子見了眾人才得想起,暗忖:

  「一路察看形勢,前見火光必是東南高崖上發出無疑,十九是因村中正吃生日酒,又當天寒歲暮之際,平日從無變故發生,只管戒備,佈置也極周到,火光現時人恰不在外面,加以天黑不久,為首諸俠以為各地都有專人輪流守望,村中地方廣大,地勢平坦,四面均是峰崖環繞,稍有警兆便可發現,未免疏忽了些。守望的人只知防那向外一面和山口要道,沒有留意村後崖頂。火光又是略現即隱,所以無人見到。」

  及和眾人一說,均當鐵笛子多半認錯地方,否則就是彼時都在屋中飲酒,外面到處有人守望,照三人所說那大一片火光,這遠相隔均可望見,火中還有人影,休說守望的人,便是正在飲食的諸位弟兄姊妹也必有點警覺,斷無此理。並說黑雕昨早奉命飛走往請林玉虯,歸來許有好音。平日常在高空飛翔也無所見,崖後不會有人。鐵笛子知道自己不會看錯,當時不曾爭論,暗中卻留了心,連甫曼均未告知。到了村中,因席已散,三人又在外面吃飽,遠道歸來,都有話說,談了一陣,又吃了一頓宵夜。眾人均說,連山口外十六盤一帶俱都派得有人,並無可疑形跡。鐵笛子暗忖:「眼前本山就有異人隱伏,山外所見奇僧便是一個,誰也不曾發現,如何能說此話!」

  次日一早起身,先照往年!日例,和全體村眾見上一面,互相慰問幾句。昨夜業已問知那幾處守望人的姓名,乘著二女和諸位女俠說笑歡聚,獨自尋去。

  仔細一談,果然那兩處守望人昨日黃昏後均曾因事離開。因是為時不久,轉眼就回原地守望,什麼也沒有看見。鐵笛子聞言業已疑心。事情湊巧,最後間到一人名叫王安,是個外面救來的災民之子,人最機警,本領也比別的村人較高,笑說:「昨夜天黑不久,自在高處守望,還約了一個同伴在暗影中吃酒說笑,忽聽狗叫之聲,知道村中最大的兩隻猛獒獵犬雖被為首諸俠派往山口外面相助守望,黑雕前日又奉命出山送信,留下這幾隻雜種狗雖不如那兩隻純種猛獒,只更靈警,無事從不亂叫,就是發現猛獸和可疑形跡,也必看清來勢將其圍住,爭鬥起來方始發聲吼叫,如何無故自吠?一聽聲音是在村旁危崖之下。因當地村人均是身受慘痛、啼饑號寒的貧苦無告之人,經諸俠屢次在外扶危濟困,試出對方心性純良,勤儉耐勞,方始引入山中一同開荒,耕種自給。為了身受救命之恩,村中制度公平,勞逸相當,為首諸俠照樣躬耕,並無例外,人心素來感奮,圍成一片,一經眾議從無一人違背,明知平安無事,奉命輪值的人也決不肯輕易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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