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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文珠久跑江湖,已看出強盜劫鏢,也以為不與自己相干,無奈馬行太快,蹤跡己被發現,迎面撲來,心想:「我如避開,二弟必不放心,好在這面三猴信旗拿在手內,只不用它為惡,便可任意而行,何況為人解圍又是好事,還是叫二弟看看此旗威力。」

  心念一動,反倒催馬上前,朝著盜黨嬌叱道:「我夜明珠在此,頭領何人請他上前答話。」

  事情也真湊巧,那夥盜黨正是黑天雁的對頭,一聽名姓紛紛喧嘩,正要動手,為首一人恰由林中追敵縱出,一見便認出是女俠夜明珠,正合心意,又仗自己人多,忙喝:「且慢動手,快分出幾人去追狗鏢師,等我與這娘們答話。不怕她飛上天去。」

  話未說完,文珠胸有成竹,一手暗持袖箭,以防賊黨暴起,口中嬌叱:「諸位不要亂吵,我有話說。我夜明珠單人獨騎走遍天下,也不是什麼好欺的。你看這面信旗可認得麼?」

  說時,回顧李善快要趕到,已有兩賊迎上前去,回頭嗔道:「二弟怎不聽話?快退下去,和辛兄一起,事完再說。」

  李善初走江湖,無什經歷,一見群盜紛向文珠撲來,勢甚猛惡,文珠卻和沒事人一般,勒馬相待。敵人仍是喊殺上前,毫不理睬,雙方所說也未聽清,惟恐驟出不意,吃了人虧,心中一急,便將寶劍拔出,飛馬上前。

  對面二賊見後面來人亮出兵刃,越當敵人,爭先搶上。剛喝得一聲「小狗通名領死!」

  為首盜魁正在耀武揚威,發號施令,想將夜明珠擒去;還未及上前發話,忽見文珠端坐馬上,神色自若,腰問雙劍也未拔出,似有什話要說,並無為敵之意,心想:「聞報黑天雁暗中命人埋伏山東道上,想將此女收服,納為妻妾,自己還在奇怪。雙方本是同門好友,就要求親,也好明言,為何使出這樣下作的陰謀毒計?雙方積仇多年,樂得混水摸魚好了,搶在前頭,如將此女劫去,不特報仇雪恨,還可快活,否則,也可從中搗亂,稍出惡氣。」

  於是帶了黨羽連夜趕來。中途遇見鏢車,剛打著黑天雁的旗號,想先得一個彩頭,並代敵人種毒樹敵,想不到此女自會趕來。久聞此女美貌,初次相見,果比畫上的仙人還要好看,豈非造化?心念才動,猛瞥見敵人手上拿出一面三角小旗,定睛一看,正是平日聞名喪膽那幾位魔頭剋星的三猴信旗,別處同行還隔得遠,自己這一夥人巢穴正在潼關左近,離華山有限的路,平日小心謹慎不去惹他,還恐這三位太歲為了出外搶劫誤傷好人,尋上門來,鬧個一網打盡。方才劫取鏢車,打著黑天雁旗號,一半是為報仇,一半也是為恐對頭知道之故。做夢也未想到這面信旗會在此地出現,看神氣來人如此鎮靜,分明此次行動已被知道,一個不巧人財兩空,還有殺身之禍,不由嚇了一大跳。見後面又有一人趕來,同黨二人正往前追,料知來人與夜明珠一路,惟恐得罪,曝口一聲急哨,把手連揮,先發號令,止住同黨,口中急喊:「諸位弟兄快些停手,速派一人去往林內告知敵人,令各停手,聽浦俠女吩咐。」

  說罷,人已趕到馬前。

  文珠久聞三猴信旗所到之處從無一人敢抗,想不到竟有如此靈驗,也極高興。心想:「雙方原是路遇,這批賊黨都是西北口音,無一相識,並未有心為敵,話不好說,不如做個好人,代這些鏢師將圍解去,賣個現成人情,豈不也好?」

  主意打定,回顧李善劍已還匣,立馬相待,面有喜容,望著自己,辛良馬在十多丈外也是停住,知他綠林中朋友甚多,耳目最靈,這些賊党就許相識,他對李善最是忠心,既不上前,便不至於洩漏真情,心中一定。知李善不舍離開自己,多看些時也是好的,便由他去。一面將旗遞過,笑說,「華山兄弟令我代為致意,說這家鏢局中有人是他朋友,請看在他的面上,從此兩罷干戈,以此信旗為證,諸位可要看一看麼?」

  盜魁早認出這面閻王令,哪裡還敢伸手去接,諾諾連聲,聽完方始恭身答道:「小人張二虎,方才原是誤會,既有華山三俠信旗,傳話人又是浦俠女,休說雙方無什傷亡,就有什麼過節,也無不遵命。方才已命眾弟兄與南勝鏢局羅老鏢師說好雙方停手,靜聽浦俠女吩咐,如今尚在林內,浦俠女可要喊他諸位出來,有話說麼?」

  那南勝鏢局的總鏢頭名叫羅春,年已五十多歲,本領雖高,寡不敵眾,正在愁急,盜黨忽然發話住手,說女俠夜明珠來此解圍,素昧平生,久聞大名,忽然救星天降,心中驚喜,又感又愧,且喜雙方只有兩三人輕傷,同來客貨夥計已被盜黨困住,無什傷亡,忙即交代了兩句江湖過節,趕出相見。文珠趕路心急,見前面樹林中有一鏢師趕來,忙答:「我還有要事在身,不及多談,多蒙張朋友看重這面信旗的情面,我見了華山弟兄必代致意,並請轉告羅鏢頭,說我三人急於上路,無暇請教,將來再見罷。」

  說時將旗卷好,藏人懷內。張二虎見她要走,忙說:「請浦俠女代向華山三俠美言幾句,說我弟兄情出不已,再賞一年期限便洗手了。」

  文珠見方才那麼兇惡的盜黨,此時一個個垂頭喪氣,一言不發,盜魁雖在極力賠話,滿臉都是愁容,忙安慰道:「尊意必為轉致,我們去了。」

  話未說完,瞥見鏢師已快趕到,只得迎上前去,略微交代了幾句過場,便說:「身有急事,無暇多談,行再相見。」

  羅春久聞夜明珠大名,知其少年俠女,形跡飄忽,不可捉摸,感愧之余方在稱謝,文珠已回馬走去,只得罷了。

  李善見事已完,把手一揮,辛良飛馬趕來,三人會合。辛良不知信旗妙用,見文珠只憑幾句話便將鏢師的圍解去,也是驚奇,佩服不已。文珠並未明言,只將那片樹林避開,仍是一前兩後朝前飛馳。經此一來,文珠對李善無形中又加了兩分好感,笑道:「二弟,你看如何,該放心了吧?休說他們這些綠林中暴起來的人們,便是黑兄真要如人所說那樣可惡,多麼兇險,有此信旗,他也不敢稍微抗拒。何況你這姊姊也不是受人欺的,到了前途三岔路口,我們一個往北,一個往東,不必再走一路。只管放心,不滿一月,我必往北京尋你便了。」

  說時,馬又改為慢走。二人兩馬相並,差不多連一起。李善見她明眸側顧,皓齒嫣然,眉宇之間隱蘊情思,經過一路急馳,頭上秀髮已有一點被風吹亂,玉也似白的前額上飄著幾十根烏絲,霧鬢風鬟,更顯得容光照人,豐神無限,一時情不自禁,再一想起轉眼分別之苦,剛說:「姊姊,就不許我再送一段麼?」

  同時,把手往前一伸。忽然想起心事尚未明言,舉動不可輕挑,忙又縮回。

  文珠見他一路癡望自己,一聽說走,便是難過,滿腹熱情無形流露,越發感動,不由勾起前念,回憶昨夜遇救,蒙他冒著奇險背走情景,心更拿定,看出想拉自己的手,又複膽怯縮回,回顧無人,忙把馬L偏,往橫裡湊將過去,嫣然笑道:「你不捨得分手麼?我和你一樣呢。」

  說時,李善見她笑語如花,似有意似無意把手抬起,忙即伸手握住,緊了一緊,涎臉說道:「我真不舍分離,姊姊何苦定要一人走呢?」

  文珠把手奪回,佯嗅道:「我一向單人獨騎日夜飛馳往來名山大川,奔走江湖,如入無人之境,已成習慣,從無一人敢於侵犯,只為昨日蒙你解救,對我那樣深情愛護,暫時又是口盟姊弟,想起我已被你背負扶抱,因此不拘形跡,你便以為我人太放縱,不放心麼?」

  說完,又抿嘴微笑,似嗔似喜,看了李善一眼。李善當她動怒,方自惶恐,再把所說的話仔細一想,分明又在暗示,未了這一笑更顯出無限深情,越發心醉,驚喜交集,不敢再強,忙道:「小弟怎敢無禮,不知好歹?實是會短離長,還有許多話說,心中不舍,既非分手不可,容我送到貴友家中,路上稍談些時,再行分手如何?」

  文珠笑道:「你那一套話我早曉得,明人不用細表,是我好兄弟便要聽話,到時自會尋你。將來如想欺我,不聽我說,卻休怪我不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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