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女俠夜明珠 | 上頁 下頁 |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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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話還未說完,耳聽雙方賊黨在旁爭鬥,刀槍亂響,猛想起仇敵人多,自己這面只剩下八九人,如非武功高強,早非對手。本意今日還有兩起同道好友要來,內中一起並與劉氏弟兄有仇,只要打到援兵到來,便可將雙雄寨殺個雞犬不留,不特報仇洩恨,奪回方才搶去的金銀財貨,並可把敵人多年聚斂的財產連同城堡據為己有,作一永久根基。便黑天雁隨後趕到,夜明珠是他放跑,並還瞞著自己,才有今日之事,決不會再幫他。主意打好,賊婆娘忽然趕來,劉大和那幾個死黨全數退下,莫要上人的當,由婆娘把自己穩住,去向自己這面的人夾攻?他們本就寡不敵眾,全仗自己往來接應,先頗順手,眼看轉敗為勝,敵人忽然乖巧起來,不等追到,望影而逃,只一回身,又朝自己這面殺來,好猾異常。為首諸敵又都能手,自己一停手,敵人再加上幾個狠的,豈不吃虧? 凶僧心中一動,正待改口叫破,喝令「劉四姑速退,免得送死」,剛說到一個「免」字,劉四姑忽然怒喝:「賊禿驢,還我丈夫命來!」 說時遲,那時快,四姑手中兵器名為雙鳳奪,前頭鳳翅和風口內藏有無數金針,共分有毒、無毒兩種,對敵之際專打敵人五官要穴,見血必死,非有特製解藥當時醫救萬無生理。昨夜四姑為淫賊強飛迷倒強姦,本就愧憤,後來問出,丈夫曾起誤會,想把她和淫賊一齊殺死,越發氣極。一任劉旺勸說,只推無臉見人,不肯同來,兩下還吵了一陣。淫賊強飛也被四姑用上許多慘刑,淩虐了一陣,再把手足釘在門板之上,死去活來了好幾次。 劉旺因知凶僧厲害,廟中又有十幾個武功高的同黨,准知乃妻毒藥金針能將凶僧和為首強敵除去,因怪自己不問情由便想連她和淫賊一齊殺死,毫無夫妻之情,怎麼好說也是不去,答話反帶譏嘲,不由羞惱成怒,也負了氣,便和乃兄召集同黨,想好計策與對敵方法。方始起身,又命潘宏帶了幾人前往廟中放火,意欲激怒凶僧,使其手忙腳亂,心躁氣浮,以便乘隙暗算。只將此人合力除去,便可成功。上來又將凶僧十八面飛鈸騙去了十六面,少掉好些危機。心正得意,打算功成回來和四姑反目出氣,以為異日納妾地步,不料凶僧雖被激得怒發如狂,手法絲毫不亂,又具長力,越殺越勇,終於把命送掉。 四姑原因丈夫無情,全不念平日好處,雖然心冷,對於凶僧仍是痛恨,又料不是凶僧對手,打算二劉敗退下來再行出手,顯完本領,再和丈夫理論,稍有不合,便與分離。後來聞報雙方死傷甚多,凶僧武勇非常,無人能敵,仍想丈夫求援再行出手。忽又聽說表兄小刀手武清為敵所殺,方始激怒,把近年不輕使用的毒藥金針裝滿鳳翅之內,匆匆趕到,劉旺已被凶僧斫死,先後只差了不多一會,雖然丈夫薄幸,到底結髮夫妻,不由悲憤填膺,搶上前去。 因知凶僧刀沉力猛,一擊不中,不死必傷,有心將其穩住,借著問答暗下毒手,一面準備退路,故意用雙鳳奪指著凶僧頭臉連說帶比,暗中察看神色,待機而發,就這樣仍恐被其看破,不敢就動。後見劉挺領了同黨退下,就勢向殘餘同黨進攻,凶僧正在二次發話,忽然改口怒喝,再不下手便失良機,忙把手上機簧一按,大蓬毒藥金針暴雨一般隨同口中喝罵之勢照準凶僧頭臉五官打去。 凶僧死運當頭,絲毫不曾防備。那雙鳳奪乃異人傳授,四姑又用巧思,連次改制,每發十三針,中間七針專打人的雙目五官等處,另外六針作一外圈,相隨同發,離身丈許遠近百發百中,外圈六針射處較寬。除非事前得知,用兵器護住頭臉,或者不致全中。最厲害是一發接一發,先是九十一針分成七次,最末了一次風翅上銀羽全開,又有百餘針同時激射,專射頭臉,萬難躲避。何況凶僧雖聽江湖上傳說金針劉四姑的威名,一則雙方平日貌合心違,不大來往,四姑人又機警,武功又高,非遇真正強敵輕不取用,將人打死,所發金針十九取回,另用幾枝似針非針、長約五寸的暗器作幌子。 凶僧只覺對方兵器製作精巧,看去美觀,分量不重,又是銀質,一刀便可斬斷,不曾留意。剛見對方變臉喝罵,眼前倏地一亮,知中暗算,忙用刀擋,已自無及,左目和口鼻等處已中了好幾針,情急暴怒,厲聲大喝,揚刀要追,二次口剛一開,第二批飛針又連珠打到,右眼雖被護住,口裡又連中了三針,覺著舌頭一麻,左眼已然射瞎,更是奇痛鑽心。知道中了毒針,驚慌暴怒中不顧追敵,連忙左手揮刀緊護面門,右手將針拔下,用牙齒咬住舌頭,連擠帶吐,強忍奇痛,朝前一看,四姑見已打中,恐其追來拼命,已早縱逃出去,耳聽遠遠馬群踏地與喊殺之聲震撼山野,飛馳而來,知道好些有力同黨已然趕到,可惜晚了一步,一世英名死在婦人之手,不由怒發如狂。 正往前追,忽想起胸前還有兩面飛鈸,幾次想打劉氏弟兄,未得其便,何不取用?忙把活套一拉,飛鈸剛取到手,四姑人已逃遠。同時,左眼奇痛,半邊頭臉已全麻木,料知毒發,死在片刻,仇敵已迫不上,滿腔怒火無可發洩。再往馬群來處回望,目光到處,前面曠野中塵沙滾滾,黑煙飛揚,二十余匹快馬已由村鎮那面越過小河奔騰而來。自知只一行動,必要倒地,不如挨到這些好友趕來,見上一面,告知前事,請代報仇,然後回刀自殺。心念才動,猛瞥見下餘九個同黨已被敵殺傷了好幾個,下剩三人正受敵人圍攻,形勢萬分危急。 劉挺手持長槍,正朝自己一個得力同黨暗算,一時情急,不顧傷痛,忙把兩面飛鈸用足平生之力朝敵人叢中打去。劉挺自從四姑一來便率賊黨退下,去向同黨助戰。瞥見凶僧中了毒針,眼看大獲全勝,因恐仇人體力堅強,困獸猶鬥,想等倒地再加殘殺,正在暗中得意,暗算別的敵人,忽聽腦後風生,忙即閃避,頭一鈸剛躲過,第二鈸相繼飛來,也未看真,便將人頭梟去一半。凶僧力大無窮,又當怒發如狂之際,群賊正向敵人圍攻,驟出意外,那鈸來勢既猛且快,並且一碰就拐彎,頭一鈸已打倒了四個,妙在全是頭部,兩死兩傷,內中一個還是凶僧徒党。第二鈸因將劉挺半邊人頭切斷,餘力漸減,仍有兩賊受傷,一輕一重。 群賊方自一陣大亂,那大隊人馬也越河飛馳而來。文珠、辛良久跑江湖,見來賊為首一騎手持長槍,二尖特長,上有一面三角小旗,認出這批馬賊來歷,心中一驚,暗道不好,耳聽一聲長嘯,宛如龍吟虎嘯,鶴嗅長空,緊跟著一條人影由廟前一塊山石上縱起十多丈高遠,作一圓弧形,帶著嘯聲,飛星投射,淩空飛降,直落當場。嘯聲住處,定睛一看,正是那位黑衣大俠,人已落在為首一騎馬頭之上,隨著馬首起落,宛如花枝上面蝴蝶,接連顛住了兩次,人和黏在上面一樣。那手持長槍的大漢見敵人淩空飛來,似未看清,方自勒馬持槍待要抵敵,不料被來人一手撈住槍桿,人也落在馬頭之上。大漢似已看出來人是誰,驚呼了一聲,把手一松,想要拱手為禮,口還未開,微聞喝道:「你敢和我動手!」 聲同手發,大漢已被來人一掌打落馬下,左手一抬,丈許長一枝鐵槍隨手飛起,帶著一溜寒光,斜飛出去十餘丈,流星下瀉,顫巍巍插向地上,震震有聲。來人隨同馬頭往下一沉,身子一晃,便立在馬背之上,笑道:「我人太矮,借這匹馬墊墊腳吧。」 說時,馬見主人滾落,本要旁竄,不知怎的,忽然將頭昂起,四蹄釘地,連嘶了兩聲,挺立不動。來賊還有不知那人來歷的,一見首領被人打落馬下,當時大亂,各持刀槍喊殺上來。那人連理也未理。晃眼臨近,為首大漢已慌不迭縱將起來,雙手連搖,急喊:「不許妄動!」 群賊立時把馬勒住,另有幾個趕上前去說了幾句。群賊一齊翻身下馬,朝來人禮拜起來。 這原是同時發生轉眼間事,當賊黨大隊人馬馳來之時,李善正和文珠並坐石上,瞥見文珠、辛良面現驚急之容,知道來賊定必厲害,否則不會如此。那崖又當來賊對面,目光正照其上,先看群賊火拼,沒有留意蹤跡必被看出,文珠又受了傷,逃避不及,看二人面上神色,自己這面決非其敵,心方愁急,瞥見來賊槍上所插小旗,忽然想起身邊帶有華山童所贈三猴信旗,何不拼著冒險,迎頭趕上,試它一試,一面再令辛良、柳青保了文珠先逃。辛良也自想起。二人還未及和文珠說,來人已突然淩空飛墜,一到馬上,便將群賊鎮住,不禁同聲喝采,叫起好來。李善也被文珠拉住,回眸微嗔道:「你忙什麼?」 話未說完,瞥見手中三猴信旗,大驚道:「你與華山兄弟是至交麼?此是他三人的三猴信旗,不是性命骨肉之交,決不肯將旗付人。你一個少年公子,這類江湖上威震南北的大俠如何認得?」 李善雖然愛極文珠,因其從小面嫩,不喜與婦女交談,一旦情孽遇合,只管素手相攜,玉肩相並,鬢絲拂面,吐氣如蘭,形跡上十分親切,心神又正陶醉,應答之間反更失了常度,往往矜持過甚,不是詞不達意,便是答非所問。對方稍一回眸笑語,目光一對,心便怦怦跳動,不知如何是好。初步情場,老恐並坐一起形跡太親,被對方生出反感,但又不舍立起。文珠卻是向無男女之嫌,落落大方,行所無事,加以麗質天生,豐神絕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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