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女俠夜明珠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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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柳青已令二人暫停,自往水中躥去。那水看去最深之處不過四五尺,柳青到了水裡直似一條大魚,動作極快,只見水面上激溜亂轉,陽光之下照見一條白影往來遊行,無什響聲,不似尋常游水的人手足亂動,打得水面上泡沫橫飛。人在水裡,身子微一屈伸,雙足一蹬,便是一兩丈遠近,水面上立時起了一條白線,姿態靈活,十分好看。 李善初次見到這好水性,正在連聲贊好,柳青已在上下游十餘丈方圓一片往來遊行了兩遍,忽由水中冒起,笑道:「這裡本來水淺,只為前兩日一場大雨,水漲起了一倍多。且喜找到一處石樑,甚是平整,雖有浮沙,並不甚厚,只有二三尺深,二位哥哥盤坐馬上,便不致打濕衣裳了。」 說罷,拉了李善的馬沿著河灘走了幾步,笑說:「這條石樑今日才得發現,有寬有厭,非走直線不可。辛兄最好後走,以免馬蹄濺水,濕了衣服。」 說罷,拉馬入水,果然只齊馬腹以上。李善恐濕衣履,便立在鞍上,回顧辛良也縱馬入水,隨後跟來,行囊已系在身後,雙手握著馬鞍,頭下腳上,口銜馬韁,倒立馬背,隨後跟來。當地水流更急,柳青連喊留意,見二馬雖受狂流衝激,毫不偏側,到了岸上,把濕褲擰乾,擦去水漬,更換幹衣,把褲棄去,笑道:「我本意渡完一個再渡一個,想不到這兩匹馬如此好法。」 辛良道:「好在老弟不是外人,此馬乃是關中第一位大俠段漪的兩匹雙龍駒,不然哪有如此馴良呢?」 柳青聞言,拍手笑道:「昨日我聽人說,李大哥主僕騎有兩匹名馬,沒有在意,想不到會是段大叔的雙龍駒。早知如此,方才也不擔心了。」 辛良問故,柳青答說:「李大哥追人心急,上路再說。有了此馬,又快又好,我們還可搶往前面,早到一步。張店前面白沙溝有一土山,夜明珠無論如何走法,均可望見。她雖先走一步,還未打尖。聽說她最愛此馬,另外還有一匹好騾子,走得也是極快,平日十分珍貴愛惜,決不捨得馬不停蹄一味亂跑,中途非歇馬打尖不可,我們卻都吃飽。方才我祖父命人給此馬喂了許多豆子、兩斤好酒,說是此馬貴重,不可亂吃野草,走了長路,要先溜一陣,等汗幹後再喂,看得甚重。走時又對我說,過河再騎,馬剛喂飽,此時不可上去,有這一頓飽餐,明早再喂都不妨事,原來知道此馬來歷,我還不曉得呢。反正不忙,索性再走一段上騎如何?」 李善想想三人並著兩馬,就此上騎,聞言才想起日前此馬不分日夜一路飛馳,果大勞苦,幸而泰山遇雨,養息了數日,由昨日起又是一夜整的,方才歇了不多一會,剛剛喂飽,不宜快走。心上人昨夜在蔡家看完信就起身,也許飯都未吃,看她半夜途中尚且停歇,過河之後必往鎮店打尖喂馬,柳青所說甚是有理,心中一寬,又恐把馬跑壞,隨口應諾,便同起身。 李善因見當地陂陀起伏,山嶺雜遝,四無人煙,秋深木落,到處黃葉飄蕭,甚是荒涼,好在腳上都快,先由辛良牽馬隨在後面,朝前飛馳。後來看出那馬竟通人性,靈慧異常,自信腳程可能追上,試將內中一匹馬韁鬆開,系在判官頭上,果然追隨人後,不肯離去。柳青回顧笑道:「聽說此馬一名大龍,一名二龍,只要經過主人吩咐,命隨何人,除非主人有話,便不會中途離去。到了地頭,不用再系馬韁,無論何時何地,相隔多遠,聞呼即至。待我試它一下。」 說罷飛馳向前,連縱帶跳趕出十餘丈,偏向一旁岔道之上,連呼「大龍、二龍!」 那馬只把頭略抬,望了一望,仍隨辛良之後,並不過來。李善也自趕往前面,所行卻是正路,一時好奇,試喊了一聲「大龍!」 內中一馬立由辛良身旁繞過,四蹄翻飛,歡躍而來,其行如飛,晃眼趕到身旁,昂首驕嘶,頭朝李善胸前不住挨擠,馬尾連搖,神駿非常。李善見它竟知人性,好生喜愛。柳青也自趕回,急喊「辛兄停步,再試一下!」 喊了兩聲「二龍!」 後面那馬仍不理睬。李善覺著好玩,把手一揮道:「大龍你先回去,叫二龍來。」 隨又喊了一聲「二龍」。大龍立朝辛良馳去,辛良已依言立定,先喊了兩聲「大龍」未應,及至李善發令,前馬方始馳回,後馬也一路驕嘶,奔騰而來,兩馬對面交錯,晃眼全到。後馬也和前馬一樣,朝著李善不住挨擠親熱,十分依戀。辛良也帶前馬趕到,三人重又上路。柳青童心好玩,又同試了兩次,均是如此,試出兩馬只聽李善一人指揮,辛良只能帶馬,卻不聽話,正說起好笑,同誇馬好,兩馬由此均緊隨李、辛二人身後,不時昂首驕嘶,朝著二人身旁亂拱。那叫二龍的一匹更是神駿。到了後來,竟將李善衣角咬住,輕輕扯動。三人原因那條路不大好走,打算到了前面野地再騎,見狀才知那馬催騎上背,笑問柳青,答說:「我和辛兄人均瘦小,同騎一馬比較省力。」 李善一心趕路,隨口應了。辛良料知柳青必有話說,上馬之後,柳青笑道:「這類好馬我還是初次騎到,你抱著我,由我拉韁,我還有話說呢。」 說時,李善因見前途乃是一條山溝,恐路不熟,便由辛、柳二人在前。 二人邊跑邊說,辛良才知黑天雁對於文珠志在必得,除多約能手遍佈埋伏而外,並令兩名死黨帶了幾個得力的心腹分頭查探,隨時調度,滿擬未過黃河以前必將文珠擒住,好在請出的人多是硬漢,事前又經老賊拿話一激,料定無論如何決不吐露真情,不怕洩露。誰知天下事不能盡如人意,這頭一關設在泰山,因知文珠山中有一好友,只一經過必往訪看。對方師長是個隱居多年的前輩異人,最不好惹,雖然避免犯他規例,終恐弄巧成拙,惹出事來。故此所約的人均是能手,並有三個擅長毒藥暗器的賊党,滿擬手到成功。即便有人出頭,好漢也打不過人多。做夢也沒想到,先是宮氏兄妹和李善一見投緣,又在事前聽一好友之勸,那人和關中華山諸俠原有深交,惟恐雙方引出誤會,兩頭解勸,再和李善一見如故,交了朋友,想起連日所聞老賊卑鄙無恥的行為和所用陰謀毒計,不由有氣,本人退出,不再參與,並將老賊所請一個姓田的能手拉在一起,借了幾句閒話抓住過節,不再伸手。 下剩還有一個名叫余仁,原是陝甘路上一位怪俠,外號醜華佗。此人內外功均臻絕頂,又打得一手好暗器,精通醫理,手到回春。老賊去年才與他無心相遇,看出對方是個異人,用盡心力,百計結納。餘仁近十年來只在北天山一帶走動,每隔一兩年才回長安掃墓,來去匆匆,停留日少。偶往山東、河南一帶閒遊,無心巧遇,一則不知底細,又見老賊神情謙和,滿臉春風,乍見之時氣味甚好,文武兩途俱都來得,相待又極優厚,於是投機,結為朋友。 這次老賊求他相助,頗費苦心。餘仁見老賊對他雖極尊崇,待若上賓,但他寨中往來朋友甚多,從不為之引見。偶然說起,必說余兄世外高人,今之大俠,這班江湖中人實在不配與你相交,你又獨往獨來,性喜清靜,故此不為引見。人都喜歡恭維,餘仁起初也不能免俗。這日看出老賊對那班人一樣禮重,想起可疑,假意辭去。老賊先是挽留甚苦,後才露出不久有事相求。 餘仁早就料到禮下於人,必有所為,心想:「萍水相逢,受他如此厚待,理應遇事出力,對方平日談吐、氣度無一不好。」 以為江湖上有什仇家,並沒想到為色而起,乘著酒興,滿口答應。老賊跟著便請餘仁再過半月光臨,當面奉托。餘仁見他說話吞吐,便留了心,假意泰山訪友,暗中查探。見自己走後,老賊立發傳牌和親筆書信,召集徒党和江湖能手、有名人物,借著生日大開群雄會,向眾聲言,人已中年,前妻早死,膝下無兒,苦愛文珠已有多年,望諸位高親貴友成全此事。等眾答應,然後分別重托,暗中密計下手之法。男女相愛原無足奇,何以如此勞師動眾?心中奇怪。平時往來江湖,都是孤身,無什同道,山東、河南道上這班人物只幾個彼此聞名,都未見過,當時不知何意。及至回去,聽老賊當面一托,才看出對方好些口甜心苦、不實不盡之處,由不得心生鄙視,暗忖:「我已答應在先,如何不算?好在對方只要我在暗中監防所請同黨,隨時助他成就,並無傷天害理之事,此人居心雖然不善,相交日淺,等到事情過去,再與疏遠也是一樣。」 便不動聲色,慨然應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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