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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話未說完,二俠已同下拜,低聲說道:「小侄方才語言無狀,諸多失禮,望乞老伯原恕。投案之事,心意已定,否則不知要害多少人。清廷此時只想收服他們,原無惡意。雖然我們弟兄決不降順,自有脫身之策,他決無奈何我,留老伯一位清正賢明的好官,也可解救不少人民。老伯年尚未老,如何便想歸隱呢?」

  元甫還要堅持,二俠附耳說了幾句,隨又說道:「我們情甘代你完案,但是當地有一土豪,父子二人養了不少打手,平日勾結官府,霸佔民女,無惡不作。明日必來此地搶一民女,請照我二人所說行事,只賞半日假,便可幫助武師、官差為地方上除此大害,不知尊意如何?」

  元甫聞言連聲贊好,悄問:「二位老弟俠行高義,公私同感,只是方才那等稱呼萬不敢當。」

  二俠低聲笑答:「賢公子人中龍風,侄今日已與相見,為防有累清名,雖未告以姓名,曾在舟中同飲,一見如故。不料老伯智勇雙全,博學多能,人又如此好法,遠勝平日所聞,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深知老伯必不嫌棄,于賢公子心中又有默契,故敢冒昧高攀,老伯當不以小侄等冒昧為罪罷。」

  元甫問言大喜道:「小兒真不解事,早知如此,只命小兒當二位賢侄背人一談,豈不省事?」

  二俠忙道:「此事難怪二弟,方才只相見,小侄等雖知他的家世為人,他卻不知小侄等的來歷姓名,但是班荊對飲,便成知己,雙方都是默契於心,共只黃昏前事,如何能怪他呢?此時河燈將完,下麵難免有人經過,小侄等雖在風塵,並不掩蔽形跡,為了明日還要除害,天已不早,老伯請回衙去罷。」

  元甫知難勸阻,好在督撫密令雖說奉旨嚴拿要犯,但經注明只許軟做,擒到必須以禮相待,等欽差自提,靜候升賞,越能使對方心安越好;回衙便命在內衙辟下兩間靜室,以上賓之禮相待。因二俠行時曾說最好不令李善知道,否則也須三日之後始令回衙,本來不今回去,今早忽有一中年山東人尋兩武師,出去一看,並不相識,密談來意,才說是二俠好友,意欲一見。二武師如言人報,元甫立允,聽其密談。人去以後,二俠忽說要與李善面說,元甫連日和二俠日夜密談,越生愛才之想,如非二俠堅執請元甫呈報,直想當時放卻才稱心意,聞言立命李祥來喚。

  李善人最義氣,覺著二俠投案,自己原曾在場,當時不曾隨往,已失朋友之誼;直到人家來喊,方始往看,心中不安。悄令李祥轉告下人,當夜備好酒肴和應時瓜果款待二俠,便作長夜之談。李祥告以「父親惜著省中密令,把二俠待若上賓,所有酒食用具無不齊備,隨喚隨到。二俠現住西花廳旁內簽押房後小偏院內,正門已閉,只有小門與簽押房相通,只一執役小童終日隨侍,不許離開。父親以外誰都不許入內。西花廳外故意埋伏下許多兵役捕快,也是二俠所教,他說清廷養有不少鐵衛士,耳目眾多,如不這樣做法,無益有害;便哥哥回去,也須改扮服裝,裝著下人才能入內,如何能與對飲?」

  李善知道事情嚴重,只得罷了。一看天澄來書,寥寥幾句借別慰勉的話。內附一信,密封甚固,還未到開看時日。一會船便靠岸,弟兄二人並騎回衙。

  李善見過父母,請安之後,元甫問了幾句功課,隨由袖中取出一卷文課,笑道:「我兒本月文章頗有進境,這是我昨日所披,並還出了一個題目,你歇息片時,可往內書房仔細揣摩,將文做好,明早我還要看呢。」

  李善知那文課乃三月前所做,料有原因,見天近黃昏,父母俱令飯後再走,只得陪坐在旁,談了一陣家常,一問「大哥四弟何往?」

  元甫笑道:「昨日你兄因事進省,四兒觀燈回來受了感冒,三兒接你回來又去讀書,也該來了。」

  一會李祥走進,父子四人談到天黑。李善吃完夜飯,便起告辭。那內書房地勢更僻,有一甬道與西花廳簽押房相通,平日堆滿雜物,不能通行。李善因知父親穩練細密,所說必有深意,去往內書房一看,甬道內仍堆了不少雜物,只牆上多了一盞油燈,仔細察看,彎彎曲曲竟有一條小徑可以通行過去,直達西花廳內簽押房後窗之下。窗外不少怪石古樹,秋草甚高,十分茂盛,地下滿是污泥,本難行走,偏巧甬道盡頭窗外有五六尺長一段地上放著幾塊殘破的假山石,可由石上走往後窗,無須由草泥地裡經過,暗贊父親真個細心,就這樣還恐有人窺伺,由草內走發出響聲,被對頭聽去。走到窗前探頭一看,父親因未繞路,已然早到,獨坐前房明間之內,桌上點著一盞油燈,手持書本,似在觀書神氣,前面燈光還被人影擋住,暗沉沉的,下人均在房外等候,室中並無他人,忙由暗問小門走進。

  小院共是三間靜室,兩明一暗,雙俠住在暗間以內,對榻而眠。來時早已問明,剛走到院中桂花樹下,還未入門,忽聽樹後有人低喝:「快到這裡來!」

  回頭一看,先是一條黑影往院牆上縱去,一閃不見,身法絕快,匆促之間還未看清,左肩已被人抓住。因聽出先發話的人是雙俠之一,便未抗拒,一看,手抓自己的正是雙俠中八仙劍李均。未容詢問,李均已先開口道:「李兄不可開口,牆外有人,不知是何來路。少時萬一有人同來,我們不說話,你只作為服侍我們的下人便了。」

  李善聽他語聲甚低,神情也頗緊張,故意往房中走進,失驚道:「這兩位相公呢?」

  李均應聲進屋,喝道:「我們均在院中乘涼,要你大驚小怪做什,討打不成?」

  李善賠笑說道:「還有一位相公如何不見?」

  李均正要故意發作,忽聽牆上有人笑道:「都是自己人,不要裝了。」

  李善聞聲回顧,燈光搖搖中一片玄霧已穿窗而入,面前黑白影子一晃,現出二人,一個正是先前越牆飛出的黃衫客簡靜,另一個中年人卻不認得。李均忙問:「今夜我已發現兩次警兆,斷定後半夜必定有事,深悔今日去請李兄回來。方才明聽牆外有人行動,李老伯雖派有人,都不在這一帶。即便無心經過,也不是那樣聲音。我們自己弟兄腳步又不會有如此響聲。簡兄連忙追出,不料會是老大哥,莫非我兩人的耳朵還會聽錯不成?」

  來人微笑不語,簡靜笑道:「八弟你還說呢,今夜清廷那班走狗因老伯想留我們多聚兩天,推說拿不定是否欽犯,在未問明以前不肯妄報,借著問供,故意晚報了兩天,那班鷹犬竟未得信,另外一夥對頭卻被夜明珠無心走口引了前來,如非大哥不放心李老伯,疑心有詐,守候未去,我們雖是無害,老伯虛驚卻所不免,尤其二位武師難保不吃他虧。直到今早大哥暗中查訪,得知李老伯正直光明、愛才如渴真意以後,心中敬佩,因覺不應如此無理,想托我二人先容求恕,並見一面,暗中來此。因李老伯暫時不便相見,書童往返多說了片時,剛離府衙不遠,便發現兩個仇敵由此窺探回去,同往春雨樓飲酒密談,夜來殺官劫獄,救走土豪父子之事,大哥就坐在那夥人的對面,竟一個也未看出。

  「事有湊巧,華山童和梁氏弟兄因聽我們在此遊山,趕來相見,到後尋人不見,由盜黨口中間出人被知府用計擒去,連首縣也未經審問,便自飛騎入報,大約日內就要起解,他三人一聽便著了急,總算梁老大人還持重,又看出發話兩人不是善類,聽口氣也似我二人對頭,便留了心,當時尾隨下去。先探明了對頭所居之處,然後約定夜間同往府衙窺探虛實,見過本人,問明情由,再作計較,不料與段大哥途中相遇,方知底細。本想在此埋伏,將敵党一網打盡,段大哥老謀深算,恐此舉與老伯有礙,好在他們四位都是能手,華山童更是有名的手辣眼快,力大身輕,疾惡如仇,再多的賊党也非對手」,於是四人分作三起,各用誘敵之策,分頭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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