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蜀山劍俠新傳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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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晶屏寶幔,橫裡平齊,下垂之處雖然有長有短,大小參差;但是缺處地面上,多有鐘乳矗列,往上挺立。一下一上,犬牙相錯,遠看直似聯成一體。适才明見燈光人影,怎會無門可入?心中不解,身來是客,洞中又無蛇獸精怪,便將寶劍還匣,只用鏡光照看。 方欲出聲通誠求見,忽聽晶屏後有人發話問道:「此系武當山石家姊昔年所辟,靜居清修之所,現借貧道在此養病。我看尊客雖然相骨深厚,此時尚非同道中人;所持一鏡一劍,卻是大有來歷,並還得有仙佛兩門中的正宗傳授,不是無師之學。近三十年,各正派後起之秀雖多,似此內景元宗尚未參修,便以前古至寶相賜的,倒也僅見。素昧平生,何事來此,能見告麼?」 孫同康聽他語聲清朗,迥異尋常;再聽這等口氣,料是仙俠中人,不禁肅然起敬,恭立屏前。把話聽完,躬身答道:「後輩孫同康,乃嵩山朱、自二位仙師新收弟子。現奉朱恩師之命,去往四川峨媚後山,拜一位姓齊的仙人為師。由嵩山起身時,遇見少林寺僧滌凡,他說此山住有一住周道長,是他老友,托帶一信。昨天到老河口附近小鎮上探詢,才知道新近與妖僧鬥法之事:今早趕來,照店夥所說,尋到臥眉峰後,遍找道長茅篷不見;正在為難,幸遙兩個人家女婢,由她閒談中,聽出道長移居於此,跟蹤尋來。貴友書信在此,初來不知門戶,能容後輩人門,一拜芝顏麼?」 說時,似聽身後有人低聲急語爭論,恨恨之聲,又是前見二女的口音。心想:這兩個丫頭怎的未去,隨來作什麼?忽又想起,所持短劍青光強烈,明是兩口仙劍;又與周鐵瓢相識,並還說六小姐討厭男子的話,馬上人曾喚适才借渡的少女為六妹,莫非便是此二女的主人不成?想到這裡,心頭怦怦直跳。話完,側身回顧,果是前遇二女孩,正往暗中退去。未用鏡照,隱約只見到兩個人影,青光也只剩了一道;晃眼連這一條青光,也同隱去,人便不見。方想二女何事而來,又只暗中遙望爭論,話雖不曾聽見,似有怒意,是何緣故? 周鐵瓢聞言,先未答話,停了一停,晶屏上面倏地煙光迸射,景越奇麗。晃眼之間,一片青霞閃過,身側不遠忽然現出門戶,同時,便聽裡面說道:「我蒙孫毓桐道友,憐我苦孽未滿,遭此重傷;雖然師傅半邊大師和門下七姊妹仙府俱在近處,照例不許異派妖人來動本山一草一木;終恐敵人見我不死,為防後患——知我本門棄徒,不得師長恩憐,雖有同門,愛莫能助——萬一乘隙潛來暗算。又以舊居荒陋寒苦,特意向石家姊妹借了此洞,再作為他轉借與我。」 我以孫道友盛意勤厚,未便堅拒,只可感激遵命。不過這個晶屏有孫道友所設禁制,外人不能擅入一步。道友幸未查看門戶,如用寶鏡遍照,門戶雖現,定必觸動埋伏。 「孫道友法力高強,早年師長化去,無甚長輩,俠性高義,豪快絕倫,性情又如天馬行空,未免稍為任意。此間一有警兆,定必來援。見道友破他禁法,一個不巧,就許爭執。道友根骨為人,我已看出幾分,將來成就無量;又受好友滌凡之托而來,不是外人,理應延見。為防孫道友不快,已向他打了招呼,如若投緣,他原極好說話。貧道現坐門內蒲團之上,不能出外,且請少候片刻;如無回音,或是孫道友結伴出遊,只好請道友將信交我,隔門對談了。」 孫同康早看出那門也是鐘乳所結,宛如兩片五色晶球製成的流蘇寶帳,分懸左右;再用玉鉤掛起,當中現出一個腰圓形的帳門。妙在兩邊一樣,鬼斧神工,不見一點參差厚薄;光影燦爛,自不必說。門內地方頗大,幾案坐具,全是晶玉所制。洞頂有五尺方圓,用老蚌冗殼做的一個燈火盤,為一根粗約兩寸精光閃閃的金煉懸住;內裡八朵玉蘭花形的燈頭,分八面伸出盤外。只點燃一頭,便似一朵霞光四射的火花高懸在上;照得全室明逾白晝,到處珠光寶氣,齊煥霞輝。 可是門未現前,由外看內,只初發現時鏡光照處,略看出一點人影燈光;臨近便受晶屏浮光反映,什麼也看不到。那周鐵瓢,是個貌相清雇的長髯道者,坐在迎門不遠一個形如孔雀羽毛織成、約有八尺方圓的大蒲團上;面有喜色,並看不出一點負傷帶病神氣。本想入門拜見,聞言只得止住。暗忖:他不能起立走出,室無二人,萬一所說地位不容外人走進,此信如何交法?且不管他,別的不說,這大年紀巳是難得。 剛想恭恭敬敬拜將下去,周鐵瓢說:「你我平輩相交,道友不可太謙。」 手只往前一擺,孫同康便似被人扶起,其力甚大,拜不下去;同時那封信也脫手而出,往門內飛去。只得行了常禮,立定相待。 周鐵瓢看完了信,便把手縮袖內,閉上雙目,待了不多一會喜笑道:「已蒙女主人允許,孫道友請進來吧。」 孫同康應聲入門。周鐵瓢便指旁列玉鼓請坐,開口便笑問道: 「前日有一道友說起,嵩山少室峰下白陽真人藏珍,寶光上燭,將要出世;可惜禁法神奇,非有緣人不能得到,不是尋常道術之士所能妄入。孫毓桐道友聞言不服,特地約了一好友,同往禁地取寶。到後一看已然被人取去。因當地留有禁法遺跡,恐落好人之手,正想尋人商計查訪;忽遇一位前輩女仙,說寶主人得寶由於幸致,機緣至巧,本身根骨雖厚,並無法力,己蒙二位老前輩垂青,引進到正派門下。可是還未入門,拜師須在兩年以後;成道更晚,現在由水路入川……等語。 「他二位想看這人是誰,一個未入門的人怎會有此曠世奇遇?為防空中查看,對方是個常人,不免遺漏;特先飛回,騎了龍駒,計算好了這人腳程,沿途尋訪。初意此人身有異寶奇珍,只走這條路,必能看出。那知連來帶去全都尋遍,只中途見一騎馬少年,馬是龍種,人也稟賦不差,似有極好武功,但他身上並未現出一絲寶氣。就算此人將寶光禁閉,也瞞不了他二位慧目法眼,都當不是,就此錯過。不料馬上少年就是道友。 「适才如非那一鏡一劍寶光強烈,收復那等隱晦,便我法力雖然不濟,經歷卻是不少的人,也決看它不出。此事實是再好沒有!我適潛心推算,道友入川尚未其時,便白、朱二老前輩所賜柬帖,我雖不知詳情,也必有明示,不會令你舍此而去呢!否則早命你由秦嶺走,陸行入川,徑赴峨媚,不會使你走水路了。」 孫同康聞言,暗忖朱恩師既命入川,怎會在此久留?但這周鐵瓢也實在靈異,所說俱都不差。好在還有二日,便可開看柬帖,自知分曉;所說兩位道友龍馬尋蹤之言,分明是途遇二女無疑。想到這裡,不禁心又一動,脫口問道:「老前輩,你說那位道友,可是兩位分騎紅、黑二馬,說話一帶川音、一帶魯音的女異人麼?」 周鐵瓢笑道:「那長身玉立,山東口音的,便是此洞主人孫毓桐。此人師長已早成道,只她孤身一人,為同輩散仙中有名人物,法力甚高,人更豪爽。不過她出身大家,本是東魯望族,因此猶有積習未忘;她又沒有拘束,常喜修建園林,佈置屋宇。她那嶗山故居,連同近在本山臥眉峰新建別業的園林陳設,備極精麗,道友不久許能見到。不過道友來歷,貧道今日相見,方始得知。她此時還不知馬上少年,便是嵩山得寶的人。聽道友口氣,莫非途中相遇,曾與交談麼!」 孫同康心直口快,便把前事照責說出。說完了才想起怎把尾隨尋蹤之事也說出來?自己雖是好奇,無心之舉,並不是為了追求女人;但外人不察,必當有心輕薄,深覺愧悔。 那知周鐵瓢並無不滿之意,反笑說道:「道友早晚必與孫道友相見,無須尋找。倒是貧道尚有一事相煩,能助一臂麼?」 孫同康料他受妖僧惡人欺淩侵害,見自己有法寶飛劍,欲請相助。來時本有助他之意,應聲答應:「老前輩如有什麼事,只要沒有什麼耽延,不與朱恩師仙柬所示相違,無不遵命。」 周鐵瓢道:「我的事就應在日內,並且還蒙孫毓桐道友相助,無甚時日耽延;倒是道友恐不能就起身呢。」 孫同康先已聽出自己不能即時入川的口風,聽他又說,驚問何故?周鐵瓢道:「我雖不能遇事前知,如若靜心推算,眼前的事,尚能算出一個大概。這裡頭有好些因果詳情,不便深說,到時自知。據我觀察,日內便有靈驗;朱仙師的柬帖,也必有預示。我別無所求,只請道友將囊中寶鏡借我暫用,後日一早便即奉還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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