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蜀山劍俠新傳 | 上頁 下頁
二三


  朱道友笑答:「他們五人全家,罪已受足;我甯甘費盡心力,再生必使他不特重行到峨媚門下,並還使其稱心如意,為神仙傳留一佳話,只不會在你的門下罷了。」

  「吳道友不知自身轉劫在即,朱道友語有深意,又爭論了兩句,拂袖而去,不久便在成都乓解,你五人也各自轉世。除內中一個姓李的,去年已經大方真人先為引進,拜在齊道友門下,現在川束巫山附近,一個名叫洞天莊的世外桃源隱居,內外功行同時修積,算是領了本門心法外;下餘四人均未入門。就你此去,至多也只見到令師一兩面,略得傳授;非俟五人聚齋,根基也都紮固,不能窺見凝碧官牆。為時尚早,途中如有什麼遇合,盡可由心做去。好在柬帖注有時日,是關緊要的多有預示,如不可行,定注出了。」

  孫同康一一謝諾,隨即叩問寶藏鏡、劍鏟,及其運用之法。

  楊瑾笑道:「佛道兩家,降魔劍訣本是不同;總算峨媚劍訣我已知得,大概傳你不難。此一劍一鏟,大小可以由心,收藏甚易。經我一傳,初學雖難發揮威力妙用,尋常妖邪決奪不去了。」

  孫同康重又拜謝。楊瑾命起,將寶鏟要過,分別指點運用口訣、收藏之法,以及初步入門的功夫;並命將鏟藏起,不令外現,劍仍斜插腰間,然後笑道:「此劍已經我行法禁制,靈光隱斂,不用它時,外人看不出它的靈異了。其實你照我口訣,再習數日,便遇能手,也奪不去。你此身又不應凶折,本無可慮;不過你根骨雖好,尚未入門,終以慎秘為是。」

  孫同康恭謹領教,又照樣演習了一回,果然隨心所欲,並能脫手飛出,收發如意;自是感謝,喜幸非常。還想請問何時與師父二老相見時,楊瑾只說:「好自為之,行再相見。」

  面前一片金霞閃過,隱聞頭上破空之聲,晃眼無跡。連忙望空禮拜不迭。

  孫同康心想:「二老雖未得見,且喜連遇仙人;拜師學道也有了指望。自己本是富家之子,只為從小愛武好道,到處訪求異人,不知費了多少心力;武功雖有門徑,異人卻一個也未遇上。這次偶往洛陽訪友,聞說少林寺五乳峰兩處,有三位負盛名的武家,欲往請教。行抵偃師,路見不平,一時盛氣多事,激怒當地盤踞多年的盜黨,幾遭不測。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此奇遇。聽適去女仙之言,好友齊良已然入川,所拜仙師又在峨媚,自應早日趕去。」

  因他出身富家,平日揮金如土,想起四川,相隔數千里的長途,從未走過,身邊雖有三四十兩銀子,不知道夠用與否?意欲入潼關,走華陰,再轉秦嶺,順旱路入川,以便折回家中,多取一點銀兩備用。又想起朱仙師柬帖甚厚,只顧學劍說話,未及取視,也許指有去路;忙由懷中取出,恭恭敬敬放在石上。跪祝之後,拿起一看,那開視月日相隔尚早。自己從小生長家中,初次出門,連途向都不知道。天色已晚,出山也巳來不及。二老昔年既在此居住,必有洞府,何不上去看看。如能在洞中住上一宵,既可瞻仰仙跡,又可溫習劍訣,天明出山,也方便些。便由崖側,繞上少室峰頂。

  先發現兩株姿態盤舞如龍的古松,當中一塊圓桌形的大青石,兩旁各有一個石墩,絕好對奕之所。石上留有「速去勿延,遇桐且止;眉頂雙棲,滄江一葦」

  十六字。孫同康不禁吃了一驚,知道仙人不令停留,必有原因;又看出是走水路,連峰頂景物也不願流覽,匆匆覓路下山。

  少室雖然陡峻,原有山徑可下,不似原上來處,除卻峰腰一片危崖平地,四外無路。孫同康尋到山路,便即往下飛馳趕到峰腳。滿天星月,時已入夜。自服靈藥,昏臥數日醒轉,一直未進飲食;賓士了一程,覺著有點腹饑。遙望前面半山叢林之中,燈光隱現。趕去一看,乃是一座廟字;敲門入內,問知是少林寺的下院。寺憎滌凡武功頗好,看出來客不似常流,接待殷勤,意欲留宿。孫同康恐有延誤,並未吐露來歷,只說遊山歸晚,明早還有約會,與友一同入川,必須連夜趕出山去;只討一點吃的,並打聽水路入川,如何走法?

  滌凡久跑江湖,聞言奇怪;先當他是個江湖中能手,此來此去,均有緣故。此時少林寺聲威正當盛時,向例不容江湖人窺伺;一面款待齋飯,一面設辭盤詰。後來看出來客武功雖好,竟是一個富貴人家子弟,貌相談吐無一不好,並還初次出門。疑忌之心一去,反恐少年冒失,恃強吃虧,再三盤問有什麼急事?孫同康看出滌凡好意,素來不善誑話;又因日前所訪有本領的高僧,便是他寺中退居方丈,不好意思不理。只得告以:此次來山原為尋訪異人,不料來遲未遇,留字命我即速入川,去往峨帽相見,為恐錯過良機,故此心急……等語。

  滌凡問明所尋便是白、朱二老,不禁大驚,朝孫同康面上細看了看,說道:「這兩位老仙,我幼年曾見他到寺中來過,已有二三十年無人見到。他既留字命你入川,仙福不小;無怪乎你的目光和常人大不相同呢!」

  「由此入川,水陸均可通行,所取途徑有三條。近來路上不大安靜,你雖不說,我己看出你武功甚好,遇事必能應付;無如上路心急,萬一遇上,豈不耽延?最好前半走一段早路,由登封先到臨汝,沿途經過許昌、蘆台莊、南台、南陽,到了新野,無須直赴襄樊,可由當地離城八裡的棗林鎮,轉入光化的老河口。」

  「那地方是溪水上流一個大鎮,城西武當山,便是武當派劍仙發祥之地。我雖少見識,但聽老方丈說,近年峨嵋、青城、武當三派情如一家;白、朱二老仙常往武當訪友。明知你是關中人,陸行方便,卻今你走水路;而附近數百里無水可通,又無指定地頭,此堅必有深意。」

  「我們往日均睡得早,獨今晚有一點事。本寺地僻,大殿燈光為密林所掩,外觀不見;今早恰巧砍去殿側枯樹,燈光被你發現尋來。我想一切早在仙人算中,走這條路,不特方便,並且還可以一覽武當山仙跡。就許白、朱二老仙也在彼相待呢。」

  孫同康竟被說動,又細問了如何走法,取出一兩銀子作香資,便要上道。

  滌凡聽他願去老河口,甚是高興,便將途向和所經站頭食宿之地一一說出。對於香資,卻是拒收,反取了一百兩銀子出來相贈,笑道:「你出身富家,孤身上路,行李不多,川資也不甚足;照你手面,必不夠用。我知你人極豪爽廉介,出家人的錢決不肯收。此銀你先取用,我有一師兄空塵,現在峨媚伏虎寺,你在三年內代我交他如何?」

  孫同康自是不肯。幾經勸說,最後滌凡又出主意,將銀子加到二百兩,請孫同康寫上一封家信;信上寫「偕友人川,缺少盤川,現由少林寺憎暫借。由滌凡派人趕往西安孫家所開的一家商店中收取,這才解決。」

  滌凡也在隔室寫了封信出來,連銀交過,道:「這是我與至友周鐵瓢的信。他出家己近百年,雖還不能與前說三派劍仙相比,也可以算得玄門中清修有道之士。我昔年承他忘年論文,幫過我師徒不少的忙;近聞他為惡人暗算,在武當山南麓鐵樹中養傷。他前本武當門下,只為少年時誤犯清規,在外傷人,才被逐出。雖經他悔過誠求,終未得重入師門。他久住武當山,固由於依戀師門,不舍他去;一半也為樹敵太眾,可以托點庇陰之故。三年前曾托我留心,不曾懈怠;近日方始有點端倪,仍拿不准是否如願。此信頗關重要,敬以奉托。我知你是正人君子,務求順路給他帶去,感謝不盡。」

  孫同康因對方一見如故,相待至厚;再聽口氣,此一僧一道,不說本領,單年紀便有這大,決非常人。平日遇上,結交還來不及,順便的事自然一口應諾。行前又付香資十兩,滌凡卻照收下,不再推託,也未再提峨帽帶銀之事。可見先前純是設詞,專為自己著想,好生感謝,隨又想走。滌凡笑道:「以我觀察,二位老仙對你已有安排,本無須如此心急上路;不過,少年人志誠,總是好的。貧僧也不再挽留,你自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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