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蜀山劍俠傳⑦ | 上頁 下頁
第二七五回 繡穀雙飛喜得天孫錦 江皋獨步驚逢海嶠仙(1)


  前文說到朱文、申若蘭打開錦囊一看,才知原來那女仙名叫倪芳賢,竟是極樂真人未成道時的表姊。二人幼時青梅竹馬,相戀多年,因為中表之嫌,未得如願。中經好些波折和一場大亂,等到劫後相逢,真人已另婚名門。不久看破世緣,夫妻同修,已經將證仙業。極樂真人對於芳賢,舊情還在,便將她度去,一同修煉。修道人雖無燕婉之私,情愛反更深厚。此時芳賢學道不久,猶有兒女之見。只因身是庶出,為俗禮所拘,未成連理,又見真人已經娶妻,芳心不無幽怨。雖蒙度上仙山,超脫死孽,初去時,見真人夫妻情厚,每疑真人心有偏私,對於自己只是故劍難忘,餘情未斷,並非真相愛好。雖感真人之妻五福仙子孫詢仁厚溫淑,相待甚優,心仍介介,不能去懷。真人以前對她本是情有獨鍾,但因彼時尚未出家,身是獨子,不能不以嗣續為重。而李夫人孫詢,又是憐才念切,一見傾心,排除萬難,誓相追隨,不忍辜負,雖然閨房靜好,但對於兒時愛侶並未忘情。劫後重逢,又見她仙骨珊珊,夙根甚厚,比前更「」

  愛重。無如女子善懷,道基未固,修士不比凡人,修為之際,除卻清談永夜,把袂雲遊而外,溫存之時甚少。一個是未同衾枕的愛友,一個是仙凡與共的患難恩愛夫妻,心中雖無甲乙,形跡上難免有了不同之處。芳賢始而由疑生妒,心中快快,終至負氣出走。真人夫婦苦尋不見。

  隔了數十年,真人得到一部天書,夫婦二人不久全都修煉到天仙一流人物。只為真人不願轉劫受苦,又以愛妻根骨功力較差,所煉元嬰尚須多年功候始可成就,便把本身法體留在雄獅嶺長春崖無憂洞,陪伴李夫人修煉;自以所煉元嬰化成個道裝幼童,遊戲人間。彼時真人法力之高已不可思議,在散仙中最負盛名,各派妖邪聞風喪膽。芳賢也被一女仙度去,法力雖高,但以所學不是玄門正宗,學道年久,深悔以前不該負氣,但又羞於重返故居。乃師坐化以後,因其容貌美豔,時受群邪欺淩,苦不可言。真人先因她負氣遠避,又知所習雖是旁門,法力頗高,算出早晚還要聚首,時機未至,決難相見,也就聽之。得信連忙趕去,芳賢正在危急之中,救星天降。

  深知真人始終情重,雖為之感動,但是心高氣做,積習未盡,仍然不好意思回去。真人知她心意,特地就她,在仙霞嶺花雲崖舊居,另外開一石洞,並留當地十年,傳以上乘道法,方始別去。行時說道:「你照我所傳修煉,只一甲子,便可將元嬰煉成,天仙可期了。」

  真人去後,芳賢內功外行同時修積,功力大進,不久便成了散仙中有名人物。近百年來又將谷口封閉,獨在其中靜養,除真人和幾個同道至交偶然來訪外,輕易不與外人相見。

  上月嵩山二老忽然來訪,說起本年各正派長老均接休寧島八十六位地仙請柬,往赴群仙勝會,各以全力助其避免天劫。無如目前妖邪倡狂,各派後起門人大都修道年淺,本就難於應付。新近又有一個最厲害的人物,妄動無明,出頭作對,雖以法力高強自負,不與群邪一黨,但是此人最為難敵。所煉情網欲絲和所設魔陣尤為厲害,一被暗算,輕則為魔法所迷,失去元陰,被他收到門下,成了魔宮侍者;重則欲火燒身,形消神滅。現在此老聲言專與峨眉弟子作對,要攝取十幾個男女弟子,前往魔宮試法洩憤。

  朱文便在首列,此行如被擒去,萬分危險。二老本欲出手相助,一則休寧島之約不能不赴,無暇分身,二則平生嫉惡,又不喜這樣矯情的人,一見定必成仇,對方惱羞成怒,事更鬧大。妙一真人又極力勸阻說:「對方雖是魔教,志行還好,只為心高尚氣,一時誤會。如能就此度化,乃是一件極大功德;還可就此試驗門人的道力,使有增進。恩師長眉真人早有仙示,決可無害。」

  朱梅因朱文乃前生好友,只為一時惡作劇,累她轉劫。今生又是好友門下,前在成都相見,已答應她逢難必援,不容坐視。所以雖知無害,仍將二老月兒島火海中所得朱環和兩粒靈丹,托芳賢等二女路過時,引來轉交,以免朱文困入魔宮,受那魔火焚身、金刀刺體之苦。順便為若蘭也解去一劫。錦囊後面並寫:「芳賢功行不久圓滿。屍毗老人魔法神妙,最重恩怨,人如無故犯他,定必尋仇不止。錦囊之言,前途不可再提。魔火、金刀雖極厲害,有此二寶防身,所見全是幻象,不會真的受傷。再有芳賢所贈仙衣,更可無礙。」

  對於若蘭前途之事,除所贈兩粒靈丹用法外,別的未提。

  朱文雖不知屍毗老人來歷,聽那口氣,料不尋常。心想:「下山前,仙府火宅嚴關何等神奇厲害,我尚無害,區區邪魔,豈能害我?」

  當時看完錦囊,雖吃一驚,不久也自放開。二女回顧來路,仙雲雜遝,已經潮湧而來,前邊出口卻是香光如海,並無異狀,知道主人催走。同時一片銀光過去,錦囊也自化去。略一商量,便往前飛,那條山谷長才七八裡,轉眼飛過。身後彩雲也尾隨湧來。剛一出口,猛聽隱隱雷鳴之聲響過,再看後面,已成了一座禿崖童山。謹記錦囊之言,不敢多說,同往括蒼山飛去。快要到達,遙望承露峰上崖洞前面,敵我雙方鬥法正急。何玫、崔綺已被四個妖人用邪法困住,在一團灰白色妖霧之中左沖又突。另一妖婦,手持一面妖幡向二女連晃,由旗上飛起兩條赤身男女魔鬼,各在一片粉紅色淡光環繞之下,想朝霧中二女擁去。被李厚發出兩環相連的綠光,將魔鬼雙雙攔腰套住,不令近前。妖婦勢頗激怒,口中大喝:「你們速急降順,免遭慘死。」

  隨說著話,又由手上發出一幢烈火,將李厚罩住。李厚雖用法寶防護,但非其敵,神情狼狽已極。妖婦又在連聲喝罵:「賤婢不降,由她送死!你如隨我回山快活,便可免死。」

  李厚也是咬牙切齒,厲聲大罵:「無恥淫賤妖婦!我今日寧死不降,由你便了。」

  若蘭隔老遠便看出李厚為救何、崔二同門,竟然捨身犯險,不由心生憐愛。又見崔、何二女尚還無妨,李厚卻是危急萬分,立催遁光朝李厚飛去,先發出飛劍去斬妖婦。同時取出初下山時所得法寶,待要施為,還未出手,忽聽李厚急叫道:「此是九烈老怪所煉陰陽兩形幡,不要近前,免為邪法暗算。」

  話未說完,若蘭手中白龍鉤已化作兩道白虹,交尾飛出,朝妖婦攔腰絞去。妖婦一聲冷笑,身形一閃,倏地化出十六八個同樣幻影,滿空飛舞,一任寶鉤、飛劍往來追殺,老是隨滅隨生,閃避不停。每一妖婦手上均有一面妖幡,連連晃動,始終不知真身所在。若蘭出身旁門,原知厲害,一見妖婦化身神妙,變幻異常,恐分心神,遭其暗算。耳聽李厚大聲疾呼,似令取寶防身,也未聽清,百忙中一指腰間寶囊,前在峨眉所得七修仙劍之一的青靈劍,剛化成一片青霞罩向身上,又聽李厚驚呼:「蘭妹!」

  鼻端猛聞到一股異香,心神微微一蕩。同時瞥見李厚護身寶光已被妖火煉化殆盡,只剩薄薄一層附在身上,滿臉俱是痛苦之容,將口連張,似已力竭失聲,危機一瞬。一時情急,不顧追殺妖婦,連人帶寶齊往火中沖去,想救李厚出險再說。猛又覺出腦後陰風鬼叫,百忙中回頭一看,妖婦幻影一齊不見,真身手持妖幡,指定自己,幡前兩個赤身男女魔鬼張牙舞爪,正由後面撲來。全身已被妖幡上面大蓬粉紅色的邪煙裹定,如非劍光護身,早被邪法將魂攝去,遭了毒手。就這樣,心旌搖搖,情思昏昏,仍是不能自製。方料不妙,猛聽驚天價兩聲霹靂,隨同兩點豆大紫光當空爆炸,震得山搖地動,石破沙飛,同時眼前金光奇亮。還未看真,一道形如蜈蚣的赤紅精光,直朝妖婦電掣飛去。這原是轉眼問事,雷聲震處,妖煙邪霧連那妖幡鬼形全被震散,消滅無蹤。

  妖婦似知不妙,一聲驚呼,化作一道粉紅色的煙光,剛剛飛起想逃,旁邊又是數十丈一道金霞飛將過來,恰將妖煙罩住。緊跟著一點紫色金光朝前打去,當空爆散,一聲慘嗥過處,滿空雷火星飛,紅光宛如雨箭,紛紛迸射,妖煙不見,只剩妖婦殘屍隨同血雨下墜。剛看出那是朱文的天遁鏡和七修劍中的赤蘇劍,先後三點紫光乃是聖姑伽因留賜的乾天一元霹靂子,李厚人已昏迷欲倒。若蘭按定心神,勉強落向崖上,朝李厚身前趕去。見邪法雖破,人已昏死在地,為妖火所傷,周身是泡。心方一酸,忽聽朱文喝道:「蘭妹怎忘來時之言,靈丹何不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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