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蜀山劍俠傳⑦ | 上頁 下頁 |
第二五六回 佛火滅餘氛咫尺違顏空孺慕 丹砂消累劫宮牆在望感師恩(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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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他師徒竟是脾氣大改,一開口便先把峨眉派師徒誇了個古今所無。血兒並由懷中取出雲、霞兩世妹合寫的一封信,大意是說:在開府前三日,聽母親妙一夫人說起,阮征和申屠宏二人面上血花紅影已消,冤孽化解,不久便可重返師門。並且開府兩日,申屠宏便奉師命,有事崆峒。因母親未提起阮征,正當開府事忙,又不敢多問。加以昔年尋訪未遇,始終不知何處隱修,時常懸念。後請韋青青代托乃夫易晟,用先天易數占出近年行蹤,在川滇蠻族部落中行道避禍,時常往來海心山玉樹二十五族與柴達木河一帶,並在一二年內還有奇遇。申屠宏此時也必前往尋他。二人雖是屢生患難,至交親切,但是此行各有重大使命,最好各顧各,事成之後,互享彼此所得現成利益。否則,申屠宏無關,阮征卻要多受艱危。並還提到,天靈子師徒均與阮征相識,如有甚信,可以托其帶去,必能交到。齊氏姊妹聞言憂喜交集,知道諸葛警我與血兒交好,便寫了一信,請其在送客時,暗托血兒帶去。 血兒為人誠實,還恐多年未見此人,信帶不到。哪知剛到河前,便已相遇。信未開視,霞兒又用過佛法禁制,連天靈子也不知信中所言何事,還以為峨眉派法力真高,門人也是如此,甚是佩服。又說起雙方由此一會,成了至交。阮征心細,並未當時拆看。見天靈子師徒詞色迥異往年,既與恩師訂交,便是師執,重新禮拜,甚是恭敬。天靈子越加獎勉,討水更是一說即允。並說此後一家,以後須用,隨時往取,不必通知。謝別回山,看信得知前事。知道函中所寫雖是實情,但雲、霞兩世妹對於自己格外關心。又知申屠宏玄功法力略高,所用法寶卻差得多,此行定必艱險。驚喜之餘,正要尋他探詢詳情,申屠宏恰巧趕到。 二人幾世同門,三生患難,情勝骨肉。平日雖奉師命,但各行其道,無故不許相見。二人劫後餘生,情誼更厚,又極靈巧機智,別的全遵師命,獨此一節,不肯完全順從。又看出師父別有用心,於是兩人八十年中,老是千方百計,甘冒危難以求一面。又在背後向師默祝,求恩寬宥,許其平日各自修為,一旦有事,不論事之大小,均可相見,只不在一起。庶幾於遵奉恩命之餘,仍寓恩寬之意。不過二人均極虔謹,接連祝告幾次,並無回音。雖知已蒙默許,並未由此玩忽,視為故常,反倒格外謹慎,儘管想盡方法,無故仍不相見。現得喜信,大難將完,以前罪孽俱已消免,互相喜慶之際,益發無話不談。阮征一聽要借法寶,立將左手兩枚鐵指環分了一個遞過。申屠宏忽然想起雲、霞二女函中之意,分明借寶于阮征有害,執意不收。 阮征道:「大哥,你是何意?此寶自經師母與李師叔兩次傳授之後,我將其化為兩枚鐵環,不特運用由心,威力更大。並與心神相合,無論相隔萬里,我如法施為,立可收回。固然此寶母砂現為師母保存,再分一半與大哥,用起來要差一點,但我尚有別的法寶,便飛劍本質也比你好,更有天府神箭也在身旁。你我下山時,同是兩寶一劍,你的卻差得多。崆峒老怪師徒何等厲害,如非醉師叔傳有師命,拼多受苦,也必同往相助。師命固不敢違,但並未提起不准借寶,又特指明尋我通知。到時,我如真個非此不可,舉手即可收回,易如探囊取物,有何妨害?世妹來書,只聽外人易理推算之言,非出師命。如其有害無益,醉師叔早說了。你如不帶走,我只好到時拼卻回山受責,暗中趕去了。」 申屠宏最愛阮征,知他為人剛毅,又極天真好義,雖然末兩句有心要脅,並不一定敢違師命,但他言出必行,永無更改,實無法相強,所說也極有理。以為此寶收回甚易,話已出口,只得再三叮囑,如其需用,千萬收回,不可為此減卻威力,因而誤事。阮征含笑應了。這一次見面,為二人八十來年苦盼最喜慰之日。 阮征因在當地隱跡行道,救過不少蠻人,川滇蠻族奉之如神。他又苦修辟穀,除卻有時命富人舍錢濟貧而外,本身不受一絲一粟之贈。這日因是特別高興,加以不久便要離去,特地向附近的一個酋長要了當地名產花果酒和一條羊肩,與申屠宏尋一風景佳處,聚木點火,烤肉飲酒。又知申屠宏此去崆峒,前半還要隱跡人間,身邊無錢,如何能行?師門法嚴,最忌貪妄,雖有一身法術,不能使用,便取了一袋金沙相贈。申屠宏比較拘謹,先見他約同飲酒食肉,因喜兄弟重逢,偶然吃一次煙火之食,不在禁條之列,不願攔他高興。及見取出金沙,修道之士留此人間財物作甚?老大不以為然,面色微變。方欲開口勸說,阮征已先笑道: 「大哥,你當我犯貪戒了麼?先我不知雲南到處埋有黃金,為了濟貧一事,這些年來,煞費心力。你我弟兄,哪有金銀與人?要人出錢濟貧,須出他的心願,不能動強,更不能行法搬運。只有遇見機會,勸說一些受我幫助的富酋,捐點錢財,分散窮苦。近三年來,川滇一帶山民大都對我信服,還好一點,以前真是極難。我又不喜與人開口,勸人出錢,頭一次都很勉強,二次直沒法和人說。所以在此二十年中,仗著法寶、飛劍與前習道法,甚事都好辦,只一須錢,我便發急。有一次,黃河決口,水勢被我行法止住,遇上兩個老對頭,都被我一人打跑。只那將近三萬無衣無食的災民,我卻一籌莫展。總算那些人不該死,當災民嗷嗷待哺之際,忽由上流頭漂來一大塊木板,上坐父子三人,並還堆有兩口箱子。這時水雖歸槽,水勢仍是浩大。我正想將此三人救上,不料河心躥出一條水桶般粗的帶角惡蛟,張著大口,竟想朝那三人吞去。百忙中我看出那三口箱子滿裝金銀珠寶,知那惡蛟便是此次發水罪魁,先被飛劍嚇跑,水也被我壓平。那蛟本來潛伏水底,心懷不正。 恰巧我行法不久,便遇前生仇敵,追出老遠,剛剛回來。它見半晌沒有動靜,出水探看,望見對面漂來三人,當是就口之食。我見此情形,忽生急智,先不下手斬蛟,只用禁法將兩下裡隔斷,不使傷人,同時斷了蛟的退路。然後現身下飛,當著那三人,連用飛劍、雷火,將蛟殺死。初意不過故示神奇,想捐他點銀子,暫救目前,再行設法,富人多半吝嗇,未必便肯多出。誰知那三人竟是寧夏首富,竟沒等我開口,把三箱金珠全數濟貧不說,並還力任全域。只是一件,認定我是神仙,他還有不少眷口,均被大水沖散,要我救回。這事比除妖還難,萬一那些眷口已葬身蛟口,如何救法?迫於無奈,只好用活動點的話,答應代他尋找。出事在日落以前,我由左近飛過,發現此事立即下手,當時將水制住,傷人甚少。這時已是第二日天亮。我知下游不會有人,便往上游尋去。 天佑善人,事情真巧,他那一家並未沖入河裡,聚在一個高坡之上,正受一群餓狼圍困。吃我救出,由百裡外送往河邊團聚。老的一個和官府有情面,正在商議賑災之事。我送人時,不曾現身。見他說得甚有條理,用我不著,方始暗中飛走。似此大舉施財雖少,類此之事甚多。有時打算救人救徹,便須用錢。由此方知神仙行道,也非錢不行,才留了心。近年人心信仰,肯出錢的人已多,正覺以後不致為難。前日忽然發現黃河上游和玉樹深山之中金銀甚多,河裡金沙尤為方便,略為行法禁制,又得不少。昨日想今日起身尋大哥去,帶了此物,可以隨時濟窮,特意取了幾斤來,煉成小塊,你便來到。大哥到平涼去,固用不許多。以此濟貧,省得到時為難,不也好麼?」 申屠宏在外行道,也常感到無錢之苦。又見阮征神儀內瑩,心光湛然,道力益加精進,所說也系實情。師命尋一民家寄居,又令先尋阮征,必也為此,便接了過來收起。阮征因為日尚早,難得有此快聚;申屠宏也以為反正在當地一樣煉法,也不舍就走,於是一同盤桓了好幾個月。 這日阮征往醫山民重傷,歸途接到大方真人神駝乙休和青螺峪怪叫花淩渾聯名的飛劍傳書。看完,驚喜交集,回去便請申屠宏先行。申屠宏問來書所說何事?阮征笑答:「乙、淩二位師伯叔不令告人。我也就走。大約還有兩年,便與蟬弟和幾個未見面的同門一起,我還忝作為首之人。此時暫由蟬弟率領,在外行道。我不是和你說過,恩師所說早已算定,不滿八十一年限期,休想重返師門?不過,這兩三年關係重大,我弟兄真不可絲毫大意呢。」 申屠宏不知阮征此次為友心熱,甘冒危難,不說真情,另有原因。此後相見日長,無須戀戀,互道珍重,便自分手。又在當地待了年餘,法已煉成,才往西崆峒飛去。為防被妖人和老怪師徒警覺,仗著師門心法,極易韜光,不到平涼府,便已降落。覓一大鎮,換點金沙。裝作一個落魄文人,雇了一輛大車,往平涼府去。次日到了城西,先托遊山,在山麓尋一民家住下。後又藉口在此教館,租了兩間空房。不久便收了幾個村童,教起館來。申屠宏幾生修為,除犯規被逐,這兩世八十年均在妙一真人門下,法力甚高,所租民房又正當入山孔道。以他法力,本來不用出門,只在室內稍為行法佈置,三數十裡以內,人物往來,均可查知。只為故意要在人前走動,使妖黨常見不疑;又想乘機救助苦人,行點好事,一放晚學,必出閒步。 遇上好天氣,還特意帶上一根尋常鐵棍,同了兩個年長一點的村童,假裝遊山,前往山中窺探虛實和那藏寶之處的形勢。連去幾次,中間也曾兩遇怪徒和崆峒門下妖人。一則申屠宏裝得極像,相貌穿著均極平庸;二則身帶法寶、飛劍,均經轉劫以前妙一夫人所傳本門太清潛形靈符加了禁制。休說所遇諸邪,便天殘、地缺兩老怪物那高法力,如不事前得信,仔細觀察,也看不出來。加上隨行村童掩飾,一點也未被人看破。而這兩起對頭,一起是老怪物有命,照例不許捉弄凡人;一起是正當背晦時光,來人只是山中閒遊,除手持鐵棍,看去有點蠻力膽大,不畏虎狼而外,別無異處,既未犯他忌諱,也就不以為意。申屠宏卻是每去一次均有用意,又是內行,見那藏寶的珠靈峽絕澗,相隔兩老怪所居老巢烏牙洞禁地尚遠,離五龍岩卻是近得只有三四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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