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蜀山劍俠傳④ | 上頁 下頁 |
第一七七回 疾老成僬人初竊位 拯生靈俠女再除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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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些小人也是大人國種,退化到此,難怪他們形態面目,居處服裝,都與常人一般無二。怎麼幾千年來,不見於傳載呢?雲鳳見小王夫妻進宮未出,暗忖:「這裡既然曆國久遠,代有聖明,語言因為歧舌所限,文字當不會沒有。況且耕織佃漁之具,和他本族痛史,俱從載籍中查出,想必不會沒書。」 便問駝女:「小人國書史冊,當有掌管收藏之人,可能取來一視?」 駝女歎口氣道:「說起來真是可憐可恨!他們舊日文字書籍,也和我們中原上邦一般,浩如煙海。只為亡國的前一兩世,一班在朝在野的渾蟲只知標新立異,以傳浮名,把固有幾千年傳流的邦家精粹,看得一文不值。流弊所及,由數典忘祖,變而為認賊作父。幾千年立國的基礎,由此根本動搖,致於顛覆,而別人的致強之道,並未學到分毫。起先專學人家皮毛,以通自己語言文字為恥,漸漸不識本來面目,鬧得本國人不說本國話,國還未亡,語言文字先亡。後來索性嫌它討厭無用,將所有書籍文字一火而焚。縱然有一些沒有燒盡的,如我們魯壁藏書之類,可是當國亡家破,逃難入山之際,誰還想得起這些東西? 就是寒俄老王所見幾本遺民記載,內中說到本族以往光榮事蹟,以及耕織漁獵諸般器物,一則半出臆度,語焉弗詳;二則面目全非,己不似他們舊日的文字,而且星星點點,也不能據以立言教化。此時又忙於求生,與鳥獸天災相抗,實無餘暇再去謀求。日子一久,從此亦無人能識,便是他們的語言也變得不大相同。戈戈載籍,總共才十餘本,如今尚存在小王宮中,當作前朝遺物看待。這十多年來,從沒見他們取閱過。他們自己人尚且不解,何況外人。 少時宴後取來,大仙如能曉諭他們,更要感激不盡呢。至於适才所說數千年前盛朝軼事,小女子未來此時,也曾讀過幾年書,遠稽往古,近察當世,九洲萬國之中,並不曾聽說有這麼一個亡了的大國。他們又是歷代老人用口傳述,無可參考,實難令人相信。也許他們不過是古稱僬僥之國,說不定是前朝好說誑的人編造出來的吧?可是他們每年幾個祭節,又那般隆重壯烈,深入人心;而且除人體大小外,一切衣食起居,無不與我們大致相同,看去又似真有其事,疑團至今未釋。大仙從天上來,當能前知,看能明示一二麼?」 雲鳳聞言,笑道:「我雖在仙人門下,學道日子無多,除身有仙傳法寶,略知劍術外,別的知識,還不是和你一樣?不特這種小人尚是初見,連說也未聽人說到過。我想所傳文王八尺,湯交九尺,大概古人稟賦至厚,所以軀幹要長大些。後世人心日壞,嗜欲日多,人身本來脆弱,長一輩的受了侵奪剝削,自然遺毒子孫,一代一代傳將下去,年代一久,自然人種便日趨矮小,不過當時不顯罷了。他們本是萬千年古國,語言文字又絕了種,所以後世無從稽考。我們從黃帝算到如今,也只幾千年光景。現在的人體,已逐漸比古人小,照目前風俗人情看下去,再過相當年代,焉知不是後車之續呢?他們立國,還要古遠,算起來,也並非不在情理之中。且等我異日回山,見了仙祖,問明白他們來歷劫運,如能有所助力,我必再來,那時自見分曉。」 駝女聞言大喜。 正談說間,台側樂聲起處,六角宮牆上九座宮門同時開放。旁邊八座門內先走出一對羽衣花冠的童男女,各執幡幢儀仗之類。這些童男女身高不及二尺,俱是一般高矮,個個秀髮披肩,容顏韶秀。那各種儀仗的頭上,都雕有一個鳥獸的頭。口中含著一小片點燃的木香,香味和初人門時小人手中所持的相似,氤氳嫋繞,清馨馥鬱,聞之神爽。雲鳳方要問駝女這種木香采自何處,小王已率二妃恭迎出來,躬身肅客,三揖退去。駝女閔湘娃便改向前面引導,雲鳳跟著進門,小王夫妻率八對童男女在後。雲鳳入宮一看,在大人眼裡,宮廷廣才數丈,並不算大。可是畫棟雕樑,丹壁繡柱,都工細已極;再加上陳設精緻,物事玲瓏,處處頗顯得富麗靈巧之致。 這時盛筵業已擺好,共設了五個座位。當中一座歸雲鳳坐,像個平時王位,比較高大;兩旁四個六角雕花的木墩,高才尺許,上首坐小王、駝女,下首坐兩個王妃。入席之前,小王、二妃向中座三拜三揖,主客就位,樂聲便起。菜已預先擺好。所用杯著,比常人所用,倒小不了許多。杯子都是貝殼做的。菜肴有十八味,大中小各六味。大菜用小鼎,中菜用木制的盒,小菜用貝殼製成的盤盂,俱是六角形式。多半俱是冷食,除豬羊兩樣外,葷的俱是山禽野獸的醃肉,素的俱是野菜、黃精、奇花、異果之類,五顏六色,配搭勻稱,看去甚是鮮豔。因是岩鹽所制,味道極好。 飯食是黃精的粉和山芋、山麥製成的六角方饃。雲鳳多日不曾肉食,吃得頗為香甜。吃到差不多時,隨侍女童才捧上一大葫蘆酒來,顏色碧綠而清,色香味俱臻絕頂。駝女說是用山中幾十百種異花和果子製成。雲鳳連聲讚美。小王又殷勤勸飲,酒到杯空,不覺一大葫蘆酒飲去了一半。有了醉意,才行終席。 小王夫妻和駝女恭請雲鳳往別處安置,仍由持儀仗的童男女焚香後隨。由一片綠竹編成的屏風轉將過去,面前便現出一座半畝方圓的院落。當中一排五間房舍,乃小王夫妻的寢宮。兩旁臺階上也各有一排房舍。駝女便領雲鳳向左邊這一排房子走去。升階入室,裡面也甚明潔,牆上掛著弓刀,地下鋪著竹席,小幾矮榻,尚可容身。小王夫妻躬身道了安置,說要午朝與臣民會商大事,便自退去。 雲鳳也到了做功課的時侯,因想詢問小人國中許多事蹟,便對駝女說了,留她一旁少候,逕自調息入定。做完功課醒來,見駝女不知何時走去,只門外侍立著兩個童子:一個頭頂一六角木盤清水,手持盥中;一個捧著一大葫蘆酒。身後腳旁卻伏跪著相從回山的沙沙、咪咪二人,手持弓刀,狀若戒備。見雲鳳睜開眼睛,先過來叩拜之後,口裡「嚶嚶」 兩聲。門側持著盥具、葫蘆的兩小人躬身走進,到了雲鳳面前,將盥具和葫蘆高舉過頂,跪在地上。雲鳳比著手勢將四小喚起。聞著葫蘆酒香,剛接過手,便覺沙、咪二人在扯自己衣襟,也未介意。徑摘下上面掛著的介杯,倒出來一看,酒色殷紅,入口香腴,比起适才筵間所飲,還要醇厚得多。雲鳳原有酒量,因酒味特佳,越喝越愛,不由又飲了幾杯。正欲再飲,忽覺又有人在扯自己衣角,低頭一看,正是沙沙,滿臉帶著驚懼之容,眼睛不住流轉,意似有所顧忌,不敢出口。捧葫蘆、盥具的兩小卻是面有喜容。 雲鳳猛地靈機一動,心想:「小人全族奉自己若天神,既命駝女在此陪侍,如無特殊之事,怎會久離不歸?這等小人,到底非我族類。適聽駝女說,沙、迷二人因聞自己要將他們攜上仙山,喜出望外。赴宴時,不知他二人何往,此時伏在自己身側,手中卻帶著弓刀,大有護衛之意。看他們臉上神情,與這執役小人迥異,又用手連扯自己衣角,莫非酒中有了毛病?」 剛一想到這裡,漸覺頭腦有些昏沉,神倦欲眠。照平日和小王宴上所飲的酒量相比,並不算多,何以醉得這般奇怪?便把酒葫蘆往地下一擲,正欲喝問,忽然身子一軟,竟要往榻上倒去。知道不妙,忙運真氣將神一提。猛聽「呀」的一聲慘叫,兩眼迷糊中,見一點寒星從身側飛出,面前執役兩小已倒了一個。另一個正要逃跑,沙、咪二人早飛身縱起,將他按倒擒住。雲鳳靈明未失,眼睛也能強睜,只是四肢綿軟,真氣一時提不上來。情知事有變故,方在焦急無計,沙、咪二人已慌不迭地走向身旁,徑將雲鳳腰間革囊解開,將昨晚所得的那枚大枇杷取出,爭先恐後上榻扶著雲鳳,將枇杷外皮撕破,塞向雲鳳口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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