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青城十九俠④ | 上頁 下頁 |
第一〇二回 力庇凶頑辜恩乖至誼 心驚夙孽隱跡掩陰謀(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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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妖徒中有一妖婦,名叫朱恨娘,年紀較輕,入門日期也較短,但她心性靈巧,最得紅雲之歡,法力也很不弱,又有乃師所傳異寶。同來這些黨羽,俱為她媚術所惑,無形中作了眾中之主。身邊帶有一面寶鏡,一經行法,能把五六十裡以內的人物動作瞧得清晰如繪,稍差一點的隱身法,隔得近了也能照出形影。那山崖相隔洞庭君山已遠出百里之外,本嫌寶鏡只能照個大概,不能細查隱微。只因湘江兩岸物阜民殷,人煙不斷,來時乃師再三叮囑,行事務要隱秘,未成功前切防敵人警覺,除所居崖洞外,更無適當隱秘之所。又以竹山教中妖人俱都詭詐異常,事急則合,聲勢也很不小,何苦預先招惹,添出好多阻力。 並且此事非同小可,一旦發動,必有驚天動地之勢,不用寶鏡,也能看出端倪。那崖雖僻,由空中飛往君山,百里之遙,瞬息即至,決不至於因遠延誤。樂得離它遠些,暫時不露絲毫行跡,以免打草驚蛇,引使疑慮,另生枝節。於是就在崖上高瞻遠矚,按照乃師所授機宜,縝秘行事。所以眾妖徒自到此地,先後前往君山共只兩次。首次妖婦化作燒香婦女,只在前山各寺觀中轉了一轉。並未往後山去,也未與竹山教中妖人相遇。 第二次因在崖上眺望,發現有兩個正教中人從空中飛過,去路直向巴陵,好似無心經過。便要降落,也在岳陽樓上下左近,並非去往君山。眾妖徒俱知岳陽樓雖然號稱名勝之地,但是地近城市,外臨湖埠,商賈雲集,俗客眾多,酒食征逐,人語喧雜,真正修道之士決不願去登臨。如說為了風景而往,那環湖諸山便可覽湖山雲水之勝,比岳陽樓好的地方盡多,何必非此不可?這兩人遁光合在一起,疾如電掣,一瞥而過,飛行又高又快,破空穿雲之聲也頗細微,不是庸手。 如為神鐘之事而來,當然直飛君山,至多恐人警覺,隱秘行跡,怎會在這白日人多嘈雜之際去至岳陽樓上?多料這兩人路過巴陵,不會落下來。妖婦獨是心動,似覺有什預兆,不信眾言,跟蹤查探,追到岳陽樓時,人早不見。先也疑心來人不會上樓,必在環湖幽勝之處遊覽,便隱了身形環湖尋覓,約有兩個時辰,窮搜未獲。去時只因心神微一震動,本非拿定,以為事出偶然,人早飛往別處,自己多疑所致,打算起身飛回。 行經岳陽樓下,忽見一美一醜兩少年由樓中走出。因覺兩少年骨格清奇,英姿颯爽,迥異常人,醜的一個稟賦尤厚,穿的卻是尋常學中子弟裝束,妖婦心中奇怪,塵世之中哪有這等好的骨格,想起師父總說各正教門下多有極好資質,自己所收門人大都勉為其難,物色多年,僅得二三人,尚是缺點大多。置諸本門,固是上中人材,改歸各正教,便嫌孽重神弱,異日容易失足,不肯收容。似此人品資質,攝回山去,必視為傳人,另眼相看。妖婦念頭一動,正要近前下手,猛又想起師父愛才太過,目前眾同門中,只自己最能得她歡心,如將這兩少年攝回山去,當時雖能得到幾句好話,將來必奪己寵,何苦引鬼入室?便息了初念。這一尋思,兩少年已然走遠。 妖婦平日嗜酒,意欲在城關內繞上一回,弄些美酒佳餚,回到崖上,與同來妖黨對月夜飲。等把賣上等酒肴的店鋪尋到,仗著妖法隱身,隨著心意,各取了些聚在一起,行使妖法,用一片妖雲托起,使其飛走,自己沿著湖邊略為繞上一會,再行回轉。本意是君山相隔岳陽樓只十多裡水面,平日惟恐竹山教中妖人警覺,不肯輕到,今日既已來此,樂得就便查看一回。妖婦到了湖邊僻處,剛把懷中寶鏡拿出,往四下一照,一眼瞥見先遇兩少年在左側湖濱向一幼童雇船游湖。 初遇時曾經動念,不由多看了兩眼,開頭也未想到別的。及見兩少年登舟坐定,互相和舟童說笑了幾句,醜的一個忽然手中掐訣,朝前一指,那一葉小舟立即加快,在大風急浪之中亂流而渡,直似箭一般朝君山一面斜射過去。妖婦已得紅雲真傳,頗為識貨,認得那是太乙靈訣,不禁大為驚訝。暗想:「這玄門正宗的太乙神法,不是短短年月所能精習。兩少年大的一個不過十七八歲,另一個生相活似雷公,又瘦又幹,看去年紀更輕。如是尋常初入門的未學後進,不應學會這類上乘法術。如是正教中有法力的後起人物,既習太乙靈訣,必能飛行隱跡,出入青冥,區區一水之隔,彈指即至,何苦還費這些手腳口舌,雇舟前往?如說飛行恐人警覺,有心作偽,這行法催舟豈不是使對方一望而知?」 妖婦越想越覺可疑,此時君山忽有正教中人後輩足跡,必非無因。欲往探看,又恐同黨久候,前來尋蹤,人多易露馬腳,以為相隔不遠,往來甚速,兩少年初來,不致他往。再看小舟,已將達君山腳下。沒有當時追去,先縱遁光回到原聚崖上,向同黨略說經過。二次起身尋去,飛到君山,仍隱形下降。只說兩少年必在後山一帶徘徊窺探,哪知對方比她更為機警,所持照形鑒影之寶的功用並不在以下。當妖婦由山崖上發覺有人飛過,跟蹤追往岳陽樓時,已被覺察,如非奉有師命,領了機宜,又有一人再四力阻,不令多事時,內中一個對頭冤家,早由不得激發仇恨,怒從心起,當時便要出手了。 後來妖婦沿著湖濱和岳陽樓前後尋蹤,對頭雖經同伴阻止,無如夙孽大重,見即眼紅,心終不憤。雇那小舟,一半是因為初次下山,得見湖山雲水之勝,一時乘興,動了童心;一半也是有意炫弄法術,誘妖婦追蹤取笑。妖婦用寶鏡照看時,對方也正和她一樣,取出法寶,暗中觀察,連來蹤帶去跡全被看在眼裡。因是先有敵意,更比妖婦還要隱秘,所以妖婦已輸了一著。等妖婦追到君山,兩少年知她持有照形之寶,早把身形隱起來,藏向一旁。 這時正值竹山教諸妖人他去,僅剩妖婦一人在湖濱樓上獨居,法力有限,雙方均行法隱身,自然看不出。妖婦窮搜不見兩少年蹤影,連那小舟也不知去向。自己往來只有極短一會工夫,斷定人不會走得如此之快。何況還有小舟怎也不見?分明對方法力甚高,不是事前警覺,便是恐被竹山教妖人看出,到時隱匿了形跡。 妖婦想著想著,猛然警覺:「先見兩人飛行遁光的去處正是岳陽樓一帶,後來便見兩少年由樓中走出,照此行徑,分明就是前見兩人無疑。自己也粗心大意,恐攝到師父門下,異日奪了己寵,竟然輕輕放過。如在往昔,本沒相干,照師父的意旨,報仇雪恨今尚非時,遇上正教中對頭還要躲避,更不必去尋他生事。但是此時正當覬覦大禹神鐘之際,關係重要,單是竹山教,尚恐到時未必順手,何況多出此一面強敵。尤可恨的是,這類敵人人多勢眾,聲應氣求,牽一發動全身。只要有一兩個到來,勝固不說,稍有挫敗,不消多時,別處的同門自會得信,從四面八方紛紛趕到,實是難於應付。聽師父口氣,在下了多年苦功,將量尤三盤經全都精習,又將遠古混元毒霧煉成,在各旁門中自是異軍突起,獨樹一幟,真要和峨眉、青城兩派仇人各以全力相拼,仍是相形見絀。只有將君山底下大禹神鐘取到手,才可有望。氣憤多年,好容易有此復仇良機,事前如不統籌密計,占了敵人先機,怎能存成功之望? 「此外還有另一樁怪事:自從拜師練法下山以來,已近十年,從未怯敵心動。適見兩人飛過,去處並非君山,本可認為無干的事,竟會心神微震,好似有什不好兆頭,必欲跟蹤查看也由於此。嗣見到兩少年,固然私心妒忌,因恐其根器太佳,異日奪寵為患;一半也由於見那醜的一個,說不出地好生厭惡,仿佛有此一人,將來定是禍害一樣。偏生當時僅不願引鬼入室,而未往深處思索。此時越想,這雷公嘴的小丑鬼越像是在哪裡見過的對頭冤家,心中又是痛恨,又是有些發怵。憑自己法力,再比他本領高強的對頭也曾見過,從不如今日這等動心,直說不出這是什緣故。 「並且奉命之際,師父先是不許,後來經眾和己力請,方始允諾。但是行前一再叮囑,不特比哪一次行事對敵都看得慎重,並還說己夙孽太深,面有煞紋晦色,此行難保不有所遇。雖然本門向以自身法力為主,不信運數,多厲害的局事也憑法力戰勝,畢竟入門年淺,功力尚差,終須謹慎為是。告誡之外,又特賜兩種法寶,內中一件,竟是專門為事急逃命之用。好似師父知道奪寶之事十九無望,只因不舍此千載一時之機,門人又告奮勇,堅決力請,始允一試。同時又看出自己好些不妙,所以才有那些說詞。今日兩小畜生過時,別人均未在意,獨是自己心動,放他不下,追來又是這等光景,難道師父所說的夙孽便應在這小丑鬼身上不成?」 妖婦一面悔恨先前疏忽,致把仇敵失之交臂;一面又覺得心神悸動必有原因,既把兩小畜生當作隱患,不特為了自身應當將他除去,便為奪寶之事也應考查他個水落石出。因此當日帶著疑慮,憤恨而退,添了一樁心病,老是覺著這兩個人不除,必定於她不利,由此日夕留心窺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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