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青城十九俠④ | 上頁 下頁 |
第九十七回 明月開樽小集湖洲招蠱主 清波蕩槳重探妖窟過君山(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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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永答說:「自從仙姑去後,久盼不來,君山妖人已來去過兩次,黨徒日眾,只管卦象無妨,終是憂急。昨日史涵虛忽又發現兩個異人,在君山繞行了一轉走去,得信暗中往探,人已不知去向。一問當地船夫,並無一船載過這兩個異人。照所聞行徑,似比以前諸妖人還有法力。是否妖党,尚拿不定,心疑另是一起覬覦水底鎮水神鐘的道術之士。夜間虔占卦象,只占出先後有十多位仙人為除妖黨陸續到來,都是同道一路。有五六位日前已經來過。今日楊家便有三位仙人駕到。別的卻占不出。因已終日留心查看,除昨日兩異人外,別無仙跡,欲請洞庭君再現法身,指示機宜。通誠以後,去往水邊,守候到了天明,神並未出。及用催符叩請,水中忽湧出許多魚蝦,聯成『速退,忽妄行法占算,免遭不測』十二字。魚蝦出時,水先微響,日光正照平波之上,字跡分明,現滅俱速,一閃即隱。史涵虛自知能力淺薄,雖習占卦,未能預料仙機。洞庭君不肯現身,卻以魚蝦現字示警,狀甚憂急,越發驚疑。只得趕往水雲村告知弟子,並查所占三仙是否今日到來,在敝舍候看大半日,渺無跡兆,弟子等二人俱都惶急,姑照所占三仙來路尋去,居然相遇。」 張、石兩人見楊、史二人都是一臉正氣。又問知楊永連日為了準備延款仙賓,已然推病拒客,將花園隔開,備下幾間靜室,無論男女上下人等均禁前往。眾人也均預先警誡,說自己日內要請史涵虛做功德道場,不許向人說起。行事周密,設想尤為周詳,果如綠華所雲,心中頗為嘉許。 賓主五人邊談邊走,一直走入後園。因為楊永預誡,沿途未遇一人。到了靜室之中,主人重又禮拜,互相謙敘,一同歸座。楊永一面命隨侍老僕喚來兩妹陪客,一面備宴接風。張、石二人見園中花竹扶疏,水木清華,幾淨窗明,點塵不染,陳設用品都頗古雅。主人雖是豪俠之上,談吐極為清雅,毫無俗氣,與尋常富貴人家大不相同。地方又當濱湖風景最佳勝處。綠華便詢楊、史二人別後詳情。 綠華和史涵虛在君山分別,回轉武當的第二日,兩妖道和那妖婦便一同回轉,在後山所居崖洞內停留了兩日。中間只往河邊去了一次,在河岸上略有停留,一同入水,待有刻許工夫,便即上岸。時正深夜風雨之後,清靜無人。事前史涵虛原在妖道時常守望的左邊找好伏人之處,一聽說後山有了妖道蹤跡,早命心腹門人帶了食物,前往窺伺。那藏處本是一個報廢多年的土地舊廟,屋只兩間,一間已破,又極矮小,連一個成年人都容不下。門外有株被風吹折、入土重生的老樹,枝葉茂盛,四垂拂地,恰好將那破屋罩在裡面,外觀只能看見後半截破短牆,決看不出有人藏伏在內。 命去的人是一個道童,名叫秋月,人雖年幼,極其機智膽大。預先想好應付機宜,萬一被妖道發現,便說犯了師規,恐受重責,逃來廟中藏伏,準備候到相熟船夫,乘船逃往俗家等語。妖道以為行蹤詭秘,來去飄忽,君山寺觀俱是庸俗道流,即使有人生疑,也無妨礙,一時托大,果未想到有人在側窺探。從水底上岸後,立和妖婦一同飛去,行動全被秋月看見。守到天明,未見飛回,方始向師報告。 史涵虛聞報,令稍歇息洗沐,夜裡仍作背師逃走,再往土地廟守望。又暗向洞庭君和三水神通誠,求現法身,探詢妖道入湖何事,未有回音。秋月連守望了兩夜,也未見妖道再回。方始猜疑,這日妖道忽又出見,到湖神觀向史涵虛借屋暫居,給四十兩銀子作為祖價。史涵虛答說:「同是三清門下,觀中盡有餘屋,道兄暫住,哪有收錢之理?」 妖道立即沉著臉說道:「我和你們這些念三官經,畫符送鬼的俗流不是同道。我現向你租房,錢速收下,不必假惺惺。可是我租那東偏一院,連同上下樓房,即日騰空,不問我在與否,不許有人人內一步,也不許向人胡說。至多兩三個月,我事一完即走,如不聽話,自取滅亡,休怨我不教而誅。」 史涵虛聞言,假裝膽小怕事,連聲應諾。妖道初見時,自稱是雲南哀牢山煉士姚法通,同來妖党名紀承沛,妖婦名茹良,似是化名。說完前言,便同拂袖而去。史涵虛日內必要搬人,虎狼同居,固是可慮,探查妖道行動,卻較容易。便停了湖邊守候,吩咐全觀道眾門人隨時留意窺探,但須十分小心。如見怪異之事,也不可張揚及傳說談論,只可伺便暗中告密,防被警覺。 次日,只那扮裝道童化名茹良的妖婦搬入,兩妖道並未入居。可是山上濱水一帶,時有一二面生可疑之人往來,留神查看,均不似甚正經道路。史涵虛屢次占算,都與以前卦象相似。以為來人不論正邪,都是道術之士,恐占算有失,不甚放心,連請洞庭君和水神出現,也未獲允。因先後發現諸人都在水邊略為遊玩,便即離去,有的連後山都未到,更無一人走往觀中尋訪妖道、妖婦,當是路過來遊的異人偶然相值。洞庭君上次現身所說之言,料無差錯,見無什怪事發生,也就放開。 這日二妖道忽由偏院走出,神情頗為匆遽,看出似往湖濱。後來暗問各地守伺的門人,只有一人見二妖道在觀門前閃了一閃,走入觀旁松林之內。因奉師囑,各在原地守伺,只在遇上時留心,不許尾隨,以防警覺生疑,惹出亂子,未曾跟去。複問前面守候的同門,並無人見妖道由觀中走去,就此失蹤。到了午後,見一小舟載著兩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穿著雖是布素,可是目有英光,器字不凡,相貌一美一醜。醜的一個還看不出,美的一個一望而知是個富貴人家的子弟。 二人口音不同,卻似兄弟相稱。洞庭君山乃名勝之區,游湖遊山的人本多。二少年到時,史涵虛正在湖岸上送一施主坐船回去,無心相遇。先並沒有在意,送完了客,正要回觀,忽見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孩向二少年道:「照這快法,少爺游完了山回去,我爺還不會回家呢。我一人走,怕沒這麼快,還是送少爺回去吧。」 貌醜的一個答道:「你自先走,包你回去和來時一般快。早點到家,省你娘由城裡回來,見船不在擔心。我們又說不定什時走。你這娃兒很有孝心,我再給你點銀子好了。」 說罷,由身上取出五兩一錠銀子遞將過去。小孩不敢收,說:「少爺人真好,已給我那麼多銀子了,如何還要?不過我看少爺本事大,奇怪……」 還要往下說時,貌美的一個低喝:「不許胡說。銀子只管拿去,我們不計較這個。」 小孩還不肯收,吃醜少年強塞在手裡,附耳低聲說了幾句,小孩方始歡喜走去。 史涵虛知道,連日湖上頗多風雨,又值水漲季節,那船又是小劃子,不是遊船,船中必還另有大人操舟。及至回頭一看,駕船竟是小孩一人。雖然洞庭水鄉,婦人童子均習舟揖之事,但是這等風強浪大,以一幼童駕一葉小舟遠泛洪濤,也屬罕見之事。方代他擔心,忽見小孩解纜以後,剛將小船用槳撐離岸上,那船便向前急駛出去,越向前越快。小孩坐在船中,手持雙槳,直似擺樣,也未見怎劃動,便由滾滾洪波之上飛駛過去,輕快絕倫,宛如箭射,晃眼越過十多隻遊船,出去老遠。當日又是逆風浪,史涵虛不禁驚奇。猛想起兩少年和小孩所說的話,再一回顧,人尚未行,同立柳蔭之下,美的一個手指湖心,微微劃圈。 內行眼裡一看,便看出是在行法催舟,知是異人。因有二妖道在前,拿不定來意如何,又恐是妖邪同黨,未敢造次。心料小船飛渡全湖,就有少年暗中行法,也還得些時候才能到達岳陽樓前湖岸。兩少年相貌英俊,不見邪氣,适才談吐又極為和易,與妖徒邪惡不大相同。便用暗號示意隨行道童,令其急速傳知分守各地遊行刺探的門人,留心查看兩少年言行動作。自己仍作岸邊閑眺,暗中偷覷,並心中盤算設詞探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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