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青城十九俠④ | 上頁 下頁 |
第九十二回 肆凶威摧殘同命鳥 聞警報急救可憐蟲(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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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紅也知他伎倆已窮,所說不假。也是一時疏忽,沒想到妖徒還存有拿別的人肆毒洩恨的好心。便把銀光收回,果見松根附近磐石無故向側移動。跟著晃悠悠升起一面妖幡,因是邪法已破,起得頗緩,升出原地約有丈許,停住不動。幡乃黑煙凝成,中間擁著一個白骨森立的猙獰惡鬼。上官紅遙指那幡,用真氣催動,剛待晃動,便聽壁中有男女聲音說話,內中一個女的說道:「外面雷聲邪法已破,必是你二人的救星到來攻這地穴。乘此時機,我將你二人放將出去,以免來人急切間攻不進來。照我前後行為,無論哪一方得勝,均不容我活命。只請裘表弟向請仙長求說,不將我消滅淨盡,就是萬幸了。」 另外兩個男的,似在勸令同出,爭論頗急。 靈姑聽出有裘元口音在內,忙喊:「裘師兄你在哪裡?」 話未說完,幡已連連晃動,突地煙光變滅,地穴門戶便自現出。對面一條極高大的甬路,內有兩男一女,正同走出。上官紅忙和靈姑同妖徒飛將進去。對面三人正是裘元同了妖徒甄濟、鬼女月嬌。裘元見了靈姑,忙喊:「呂師姊,這是我表兄甄濟和鬼老的女徒月嬌。他二人以前雖在鬼老門下,乃是迫於無奈,並非本心,請師姊告知同來這位仙姊,不要傷害他們。」 說時上官紅見那甄濟已受妖女暗示,跪在面前,滿身俱是邪氣籠罩。妖女月嬌雖促令甄濟跪倒,自己反而泰然站在甄濟身旁,也不逃,也不跪下求饒,若無其事的樣子。雖是生魂煉成的形體,相貌身材也頗美豔,只是邪氣甚重,不能倖免。上官紅正要喝問,靈姑已引裘元過來相見。 二人匆匆禮敘之後,上官紅便問裘元:「這裡當是地穴出口,裘師叔受那邪法圍困,並且穴中還有不少鬼女妖姬俱精邪法,怎得脫身到此?那些鬼女妖姬何在?」 裘元指著月嬌道:「本來地穴禁制嚴密,身受妖法束縛,非把地穴攻穿不能脫身。只因月嬌姊姊拼死相救。她和另一鬼女小玉法力最高,最得鬼老寵信,穴中妖法俱都知悉。先因她本身元神受過妖法祭煉,又有鬼老寵信,比較行動自如,但要想脫身,仍是難如登天。妖鬼黨徒又多,耳目四布,漫說難於放我,即便拼犯奇險,乘鬼老不在,暗將法臺上七煞神燈破去,將我放出,救援不到,仍是無用,逃不多遠,必被擒回,反倒弄巧成拙,同歸於盡。 沒奈何,偷偷趕往紅菱噔,向銀髮叟求救,方端等三位兄弟奉命送來靈丹、法寶,才得將命保住,未受煉魂之慘。可是鬼老對她和甄表兄卻起了疑心,幾次試探,並命妖徒窺伺。尚幸月嬌姊姊事前防到,彼此應變機警,裝得甚像。鬼老雖被瞞過,但是出入門戶已變,羅網偵伺越發嚴密,休說是我,連月嬌姊姊也不能擅越雷池一步了。本料昨晚子時前後救兵必到,但久無音信。自從前晚起,盡添了三個鬼女在囚牢內,一半看守,一半蠱惑,小玉不時還來賣弄妖淫。 「天明前,月嬌姊姊忽然抽空偷偷進來,塞了一張紙條,說鬼老已回,正和外來敵人在鬼穴中鬥法。命一得力鬼徒賈霸,來此主持地穴中妖法埋伏。並說通往前洞鬼宮的甬路,已被妖法隔斷,如若敵人厲害,情勢不妙,便要發動地震,命鬼徒到了緊急之時,接到前洞鬼老號令,速將法臺上所有妖幡、鎮物。法器一齊收拾,和月嬌、小玉率領眾鬼女妖姬和甄表兄,乘仇敵只注意前洞,不知後洞虛實,急速遁走,逃往離此四百里的臥眉岡妖黨那裡潛伏,等鬼老師徒去那裡會合,再作報仇之計。卻將我一人閉在地穴以內等死。事情已是萬分危急,而鬼徒賈霸法力頗高,想冒險設法除去此人,就便解去甄表兄元神禁制。事如成功,自能引我二人出險;否則必為妖徒所害,吉凶難料。令我暗中準備,運用法寶防身,以防萬一救援未到,地震先發,可以往外硬沖,或者能夠倖免。待不多時,忽聽吹竹號令,小玉和三鬼女匆匆跑去,剩我一人禁閉在地穴牢內,心疑大難將臨。 「一會,月嬌姊姊同甄表兄趕來,言說鬼徒剛被說動,忽奉鬼老傳來密令,說後洞外面還困有一個敵人,乃前洞仇敵一黨。因來時一先一後,兩地隔絕,尚還不知就裡。此女持有兩件法寶,大是神奇,現雖被困陣內,傷她卻難。乘此無事,可將地穴法台與小玉、月嬌二人代主,可即出洞,隱身暗算。恰值小玉未在,妖徒受了愚弄,交代由月嬌一人主持,並將所有機密一齊吐露。妖徒一走,月嬌立就原設妖法,先把小玉等一千妖姬鬼女元神加以禁制。然後發動邪法,除留下兩個新自民間攝來的良家好女子外,全數用鬼火燒化。然後破去妖法趕來,又將囚牢禁法一層層全數破去。我三人合力,連沖過好幾道關口,剛逃到此,聞得外面雷聲,二位姊姊已破法而入了。」 上官紅因月嬌身在妖鬼門下多年,習染已深,适才殺戮同黨又那麼手辣心毒,如放出去,是否將來不犯舊習,改行歸善,實拿不定,方自尋思如何處置。月嬌本來昂立一旁,神情甚做,及見二女神態和善,似無惡意,裘元、甄濟又在旁極力代為勸說求情,不禁也起了求生之念,漸漸把頭低下,面現希冀容色。上官紅一想,此女為了一念情癡,竟不惜身犯奇險,出死人生,救還兩人。尤其是只求情人得活,自身竟不惜一死,處境也煞可憐。便喝問道:「照你以前的行為,自然不能免卻誅戮。但是今日之事,你不為無功。本心放你逃生,只恐你在妖鬼門下多年,所習皆是妖法,放將出去,日後仍不免興妖作怪。你如真心悔改,可自將所煉形體棄去,遁出生魂,以便投生轉世,免我突然下手,連你魂魄擊散;就能勉強凝聚,也須受盡苦處,魂氣還不堅凝。你意如何?」 月嬌慨然答道:「婢子自知沉淪邪教,陷溺已深,早晚大劫臨頭,必伏天誅。為此日受妖人驅使,甘服賤役,縱欲荒淫,取快一時。無端孽緣遇合,一念情癡,不願意中人好好世家子弟,異日與妖鬼玉石俱焚,同歸於盡。於是苦口勸勉,百計為他解脫,甘於犯險泄機,背師叛教,致有今日之事,視此行為,罪孽愈重,無論何方均不容誅。仙姑法外施恩,使殘魂得免消滅,得以轉世投生,心雖感激萬分,無如婢子生性妒忌,又極固執。以前奉了妖師之命,蠱惑的人雖多,但只是被迫荒淫,無動於衷。自從孽緣遇合,便與甄郎成了一體,糾結不開,不許他人染指。便是今日殺死許多同伴姊妹,一半固為急救甄郎兄弟脫身,一半也為這些姊妹多與甄郎有染之故。 現我二人情深似海,如照初心,只合攜手同歸,無論深山修煉,或是同返人間,從此長相廝守,地老天荒,萬劫不離,才稱心意;否則情願身膺顯戮,形神俱滅,無聞無見,也所甘心。如照仙姑所說,甄郎性情無定,婢子煉形一散,不能與之同返人間,結為夫婦。縱令猶念前情,不忘故劍,他父母只此獨子,必強令娶妻生子。婢子殘魂得脫,為了甄郎,必不肯去投生,定要如影附形,暗中隨往。眼看自己九死一生救出來的心愛丈夫,與別的女於同室歡樂,休說法力已去,難與人爭,就照本心,也不願他為我絕嗣,終身鰥居。但是妒念難消,泉台悲苦,長夜如年,情何以堪?轉不如請仙姑行法毀滅,餘氣消亡,知識全無,反倒乾淨。既無可生之道,甯甘玉碎,不為瓦全。仙姑進來時,婢子在此靜待殺戮,不敢逃死,便是為此。」 說時甄濟跪在地下,抱著月嬌雙膝哭喊:「姊姊,你只管前去投生,我回家後,決不負你恩情,一定等你轉世長大,再作夫妻。難得仙姑開恩放你,何苦要把自己毀掉呢?再不,我也願死,陪你同往轉世,你總放心了吧?」 月嬌只是冷笑不答。 上官紅見她慷慨陳詞,不禁心動。暗忖:「此女如此多情至性,雖然陷身邪教,造孽已多,自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只要真心洗心革面,自己拼擔一點責任,成就兩人這段情緣,也未始不可。」 念頭一轉,故意把面色一沉,怒喝道:「你此時深入情網,不能自拔,自然生死均置度外。但你習於魔教,陷溺已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如放你,不久必要故態復萌,興妖為惡。我不能姑息養奸,為世貽患。既然你不知好歹,那我只好行誅,到時殘魂能否凝聚,就須看你的孽報深淺如何了。」 說時暗察月嬌,頭又昂然抬起,並無懼色,心中好生讚歎。仍想試她一試,手指處,一片紅光飛將出去,待向月嬌當頭罩下。 甄濟本來煉有一身妖法,先見雙方僵持不下,上官紅忽然變臉,嚇得心膽皆裂,一見紅光飛起,慌不迭由地上躍起,周身黑煙籠罩,大聲疾喊:「仙姑饒命,弟子情願代死!元弟快幫我求一求。真要不行,便請仙姑將我和月嬌姊姊一同殺死,放走生魂,同去投生。」 月嬌見敵人發作,自知無幸,本是昂首待斃。因知甄濟素來惜命膽小,适才情願和自己同死的話,不過一時為己至情所感,非出本心。本身又受妖鬼脅迫,惡行未著,情有可原,又以裘元情面,對方也決不會下手殺他,即非假話,決難實現。見他猛然飛起爭死,朝對面紅光迎去,事出意外,大吃一驚。月嬌情急之下,也慌不迭飛縱上前,哭喊:「你家尚有父母,所生只你一人,死不得呀!」 隨說,隨也往前爭搶。甄濟投身魔教雖然日淺,但是資質頗佳,鬼老寵愛,盡心傳授,雖沒月嬌所習的多,功力卻也差不許多,又當忘命拼死之際,月嬌急切之間竟拉他不下。男女兩人扭結在一起,互相哭喊,爭搶不休。 上官紅假喝道:「你兩人罰罪不同,爭有什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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