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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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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長年查探,知道狗子平日喜歡熱鬧奉承,手下爪牙聚在一起時多,各處防守的人卻是沒份,睡得較早。候到半夜,把人救出,仍盜敵人的馬,冷不防斬關而出,便有成功之望。只是事前,還要往見玲姑赴約,探聽虛實,不知狗子是否也在後樓。略一盤算,先把龍姑藏向隱僻之處,偷偷越過山溝,貼著對岸,走了一段。那些竹籬笆和木柵石牆,就著地形,時有時無,綿亙不斷,常人決難偷渡。李強力大身輕,卻未放在心上。繞走不遠,發現一株大樹,忙由樹上橫枝縱到裡面。落地一看,暗道慚愧,原來竹籬後面還有埋伏,地上橫列著一條深溝,並放著好些鐵藜蒺,知是近來新設防備。遙望防守人的小屋中,燈光未熄,忙掩過去,側耳偷聽,不禁大喜,連忙走去。 原來事有湊巧,玲姑之母病重將死,狗子新近又強佔了一個土人之女,正在新鮮頭上,玲姑歸甯,正合心意,只令爪牙傳話,只是男丁,不論是何親族,不許去往陳家走動。玲姑與爭無效,氣得亂抖,心憂母病,欲往送終,不能不去。到家一看,陳家親族,因陳四為人頗好,大家都來看望;忽有惡奴趕來傳命,命男子回避。為了狗子兇焰日甚,比老賊更加橫暴,誰也不敢違抗,男的固是不分老幼全數嚇跑,一些女眷,也因積威之下,惟恐惹事受害,相繼托故辭去:這時,陳母臥床數日,危在旦夕,正由男女親族相助,備辦後事,人數甚多。等玲姑到家,人已逃光。陳氏共只老夫老妻和一未成年的過繼幼子,兩個丫頭,當時便成冷清清的。 玲站見老母病重,老父滿面憂惶,兄弟是過繼來的,尚未成人,又不懂事,如非帶有四個丫頭,連病人都無法照應。想起狗子妒心奇重,不近人情,終日荒淫,對於自己,卻似防賊一般,寸步難行。除陪他淫樂,服侍而外,連親族都不許見,差不多成了孤鬼。人又一味橫暴,喜怒無常,語言面目,無不討厭。幸而當初將他制住,現雖沒有初嫁時聽活,總算未受別的虐待。單這心、身苦悶,已是難熬。照他陰險刻薄性情,將來實在難料,越想越心寒。父母正在悲苦臨危之際,惟恐引起傷心,又不便把滿腹愁腸傾吐出來,越想越傷心,坐在榻前,略問了幾句病狀,兩行珠淚已忍不住湧將出來。 陳四知道女兒心意,先將帶來丫頭支開,強忍悲懷,溫言慰問道:「女兒不要傷心,只怪我當初膽小,不舍祖宗墳墓,三毛年紀尚輕,他哥哥又未回來,惟恐逃走不成,連累許多人受害,我全家性命,更是不保,才落得這般光景。我父女近雖不常相見,你的心境,我全明白。總算我女兒聰明,還有手段,居然過了好幾年未生變故,少我一層愁慮。」 玲姑忍淚接口道:「爹爹不要說了,這都怪我不好,決不埋怨爹爹。只恨自己命苦糊塗,明見三毛那等氣概,無論心性為人,文才武功,都是頭等。幼年和他情分既厚,又受救命之恩,不知怎的,鬼蒙了心,被狗子強騙到家,動強輕薄。當時雖未被他強姦,卻被他甜言蜜語所哄。想起三毛,為人放羊,光景窮苦,新村無論男女都要耕作,就好好嫁過去,也弄不慣。秦家飲食起居無不豪華,享受舒服已極,何況這該死的小賊,對我跪前跪後,賭神罰咒,低聲下氣,百依百隨,脾氣好到極點,不似三毛對我雖是愛極,還有剛性。心想,小賊娶我不成,必要害我全家,反正難逃虎口,敬酒不吃,等到受逼無奈吃了罰酒,反受他制;不如乘機將其制伏,好歹全家過個好日子。只要聽話,終能勸其歸正。譬如不遇三毛,又當如何?於是答應了他。 「最不該是三毛情熱心真,性情強毅,如不事前一刀兩段,必冒兇險,尋我糾纏。小賊妒心奇重,一定不容,一經發覺,三毛必死,我也連帶受累。可是三毛對我情義大深,又救過我的命,他最愛我這雙腳,從此生離死別,不讓他稍微親熱,於心不忍,為此約定私會,想由他親熱個夠,算是報恩;再與說明利害。不料那日久別重逢,兩次見面匆匆還不覺得,這一對面,不由勾動前情,越看他越好,偏已答應了小賊,事難兩全;再一想到雙方家境,一面拿定主意仍嫁小賊,卻不願三毛再娶別人,為此用了許多心機手段,便其傷透了心,但又給他露出未來一線之望。我對三毛性情為人知得最深,女子再嫁,別人認為可恥,他卻說是理所當然。除非真個情厚,自願堅持,不是沽名釣譽,才無話說。此時女兒心情也是亂極,說了許多使他悲憤傷心的話。他先似受了刺激,稍微表現,又強忍住,由此便聲色不動。 「我真該死,自己負心,偏恨極了他娶親,當時直恨不能他死在我的面前才可放心,見他含笑對立,不再和我親近,一味謙和,恐他激變了心,萬分難過。實不相瞞,就那一會,他只把我強抱了逃走,我一定願意,連爹娘都可忍心丟下。但是為時不久,後來要他拉我的手送下崖來,居然勉強答應,以為不曾死心,才高興起來。我想嫁他不成,好歹把他的心給我留下。事後尋思,率性照著原定,明言利害,哭訴心事和不得已的苦衷,他倒不會變心。不是想好法子助我全家一同逃走,就是勸我暫時仍嫁小賊,等他準備停當,時機到來,再報前仇,破鏡重圓。這麼一來,反而有望。他對我也必相諒,終身不會再愛別的女子。 我真不該先給甜頭,後又給他苦痛,一味自私,良己負心改嫁,還要防他再愛別人,處處愚弄,使其傷心太過。他本聰明絕頂,爹爹嫌我心腸太狠,想起他哥哥行時重托,問心不安,再故意高聲和我爭論,所說的話,必被聽去,所以不到兩年,便聽說有一村女和他同出同歸,親熱非常。他那樣人,自易受人愛重,無足為奇。可是說他再娶,我仍不信。後又聽說,果未訂婚,因為寄居倪家,代人放羊,倪女龍姑愛他,隨同出入,他素不喜使人難堪,外表看去,自顯親密。 「上月小賊去往縣城,我正無聊,在花燈林中想心思,他忽悄悄走來,先頗驚喜。略一定神,才看出神情不對,不似為我而來。同到樓上房內,果然心地光明,自說來意是為救人,窺探虛實,並說和龍姑訂婚之事。女兒每日錦衣玉食,過的卻是監牢生活,只一虎狼般的野獸和我同室而居,休說外人親族,連父母都難得一見。倪家龍姑,不知幾生修道,終日同了恩深情重的好丈夫自由自在,遊行青山綠水、泉石花樹之間,同出同歸,無拘無束,彼此相親相愛,說的都是溫存體貼的話,何等快樂。 哪似我那豬狗一般的丈夫,明為愛我,卻把我當成囚犯盜賊一般看待,行動不能自主。高興時,把我當成玩意奴婢,樣樣要稱他的心,日夜服恃;不高興時,便暴跳狗叫一陣,再不好占土人之女,荒淫為惡,始亂終棄。所行所為,更是天人共憤,宛如燕巢危幕,早晚玉石俱焚,同遭慘報。兩下一比,端的一個天上,一個地獄。 「我當時連氣帶痛心,幾乎發狂,知道今非昔比,不能再用以前方法,也曾軟硬兼施,用上許多心機,他偏神色自若,毫不為動。悲憤之極,想起好好一個情深愛重的英雄丈夫,我偏不要,嫁給一個豬狗不如的野獸。當夜他穿著一身奇怪短裝,身帶兵器,迥不似平日假裝放羊娃衣不蔽體的神氣。就在平日,他穿得雖然破舊,也掩不住他那英氣。這一打扮,更顯得儀錶堂堂。威風凜凜,令人舍他不得。大錯已成,生前不能再得到他的情愛,轉不如死在他的面前。也許能在死後,得他一點憐惜。當時避往後房,正自痛心欲哭無淚,他竟追了進來,說是當夜救人心切,不能多談,以後每月看我一次,如受小賊虐待,必來救走。聽口氣,只是舊情難忘,愛我之心仍在,不過心已傷透。他又有了知心伴侶把我當成朋友,決不要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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