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酒俠神醫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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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已將老好喊住,問知方才騎馬少年形貌口音,笑說:「想不到七哥果然在前趕到,比我兩人還快,這太好了!他包袱裡有東西,莫要落在別人手裡。」 未兩句語聲較高,袁梧全神均貫注在這來人身上,聽得逼真,見這兩人也與騎馬少年一起,想起前事,劉翰又對少女十分關情,一面想著主意,一面暗中喊了一人,速與劉翰送信。內一豪奴,以前奉有密令:「如見少女,速往稟告。」 本來要往討好,聞言,立時搶前溜出。 向老好只顧說話,沒有看見,還以為當日大冷,以前幾個奉命窺探的豪奴,當日一個未來,心中暗幸,一面盤算如何設詞警告,一面走往裡屋,代將包袱拿來,果然沉重異常,一個不滿兩尺的包袱,提在手裡,竟有好幾十斤,由外摸去,只薄薄幾件衣服蓋在上面,低下除了兩個像是油紙包袱的圓球,還有一些凸出在外,硬邦邦的又像鐵器、又像金銀之類,想起袁梧所說人頭,越發心驚,人也快要走到。 少女回顧,看出他面有驚慌之容,起身接過,放在桌上,便要打開,少年方說:「七哥不在,是不是他的還拿不定,如何動人東西?」 少女笑道:「怎會不是?他的包袱上面還有我留的記號沒洗去呢。我沒到山西去過,他回來這快,倒看看他日前所說到底真假。」 隨說隨將包袱解開。 裡屋諸人均聽袁梧暗告,內裡包有人頭,見少女似不知道中有何物,全都緊張起來。袁悟更是關心,覺著這三少年男女形跡可疑,又疑與去年銀庫失盜之事有關,心想:這丫頭果然長得好看,難得沒有外人在旁,如其開出入頭,借此挾制,只要劉老二真個迷上此女,便可於中取利,得到許多好處,便使眼色,令久勿動,自己假裝往門外解手,緩步走了過去。目光到處,見包袱業已打開,裡面除幾件尋常換洗衣服而外,還有半尺多高、一尺來長、寬約兩寸一疊,外有布套,極像好些金銀條塊疊在一起。那兩個圓球,和人頭差不多大,外面也有布套,內中還包有油紙,白布套上染有一片紅色。少女先是面有喜容,忽然回顧自己在旁,朝少年低聲說了兩句,氣憤憤把包袱重又包上。 袁梧看出那兩個圓球外面還有血水沁出,越知所料不差,又知少女認得自己,恐被識破,好在對方尚未警覺,抄手剛剛下過,騎馬少年,不知何故,去了盞茶光景也未回轉,料其暫時不會走開,故作從容,喊向老好再下一碗抄手,等他解手回來再吃,一面撩起衣襟便朝外走。出門一看,雪下越大,眼前只見雪浪翻花,雪片比拇指甲還大,休說遠看,連對街的房舍都看不出,地上的雪已有好幾寸深,冷倒減了許多,方才那一人一馬,也不知走往何方,暗忖:事情業已十拿九穩,這廝也許有點警覺,看出不妙,乘機溜走,卻令同黨遭殃受累。 好在劉老二心愛的一個人在此地,這小狗年輕任性,剛剛入學,人最得寵,說一不二,不知他的心意如何,就許迷上這小強盜婆,我如冒失下手,一個弄巧成拙,還要遭恨,方才業已命人往請,不如等他人來,問明之後再作計較。有這兩個人頭,稍為威脅勢誘,不怕她不乖乖的聽話,只要這兩個男的不是她的老公,事便好辦得多。一旦成功,他一個大家公子,誘好窩藏強盜之女為妾,事關重大,他脾氣多不好,對我也要格外敷衍。正想未來好處,忽然一陣雪風撲向臉上,不由機憐伶打了一個冷戰,惟恐受寒,忙即縮退回去,當時覺著門簾一動,因雪太大,又起了風,身上熱氣已被冷氣逼光,冷得周身發抖,急於回屋烤火,也未理會。 隱聞嘩笑之聲,入內一看,少女人已不見,桌上放著一個切碎的西瓜,紅瓤黑子,業已熟透,向老好立在一旁,正和少年說笑,旁坐的人,見十一月底天氣還有這好西瓜,均覺奇怪,紛紛趕過,觀看談論。袁梧見包中圓球少了一隻,西瓜也少了半邊,才知方才誤會,布包上紅水乃是瓜汁,又好氣又好笑。這一來沒有題目,眾人也都想起好笑,不似先前緊張,且喜不曾冒失,心疑少女必乘風雪無人,去往外面野地裡解手,也沒細想,西瓜剛剛切開,怎會少了半邊?便裝驚奇,立在旁邊。 聽少年和向老好一說,才知騎馬少年乃這兩兄妹的好友,新由山西趕來,約好當地見面,同往成都。瓜乃晉北大同一帶所產,當地西瓜要到八九月才熟,會藏的,能放到年底,西北天山路上,更有「早穿皮棉晚穿紗,抱起火爐吃西瓜」之諺,隆冬吃瓜不足為奇。騎馬少年,便為偶然談起此事,和少女說笑打賭,恰有山西之行,特意帶了兩個回來。瓜並不大,其甜如蜜,有一種冰瓜,外表難看,更是甜美多汁,為解熱聖品等語。少年見眾稱奇,便將西瓜切成小片,送了幾塊與向老好,並告眾人:「包中還有一個,乃好友贈與舍妹之物,須留與她。風雪寒天,我也不敢強動,哪位想要一嘗,請各隨意。」 內有兩個好奇的,見那少年一臉英銳之氣,人甚豪爽,詞色卻極謙和,又見所包不是人頭,不由消了惡意,一面說笑,拿起一嘗,果然甘涼震齒,酒後入口舒服已極。老好連日心中煩熱,吃了更覺舒服,自己吃了一半,下餘兩片,交向妻與乃母。 向妻一會走出,說:「這東西最解冬天烤火的熱毒,再好沒有。前日到園裡去,老太爺正患熱病,能有這樣好西瓜送去,必有重賞。婆婆叫對客人說,還有一個,千萬不要糟掉,快些送去,包有好處。婆婆在老太爺身邊多年,走了不少地方,曉得它的來歷用處,如在平日,也還無關,難得機緣這樣湊巧,非但客人有好處,大家也可連帶沾光,可惜糟蹋了一個,要是成雙的送去,還更好呢。」 少年聞言,微笑未答,不置可否。剩下來的西瓜,一人說好,大家都要,業已分光,少年正吃抄手,一任眾人議論紛紛,互相慫恿,力誇劉家財勢,並說:「向家婆以前在老太爺身邊多年,最是得寵,每日吃的燕窩、白木耳、人參、鹿茸和五更雞,都非她老人家親手端去不肯吃,近年告老,回家享福,老太爺還捨不得,飛鴻閣差一點的官老爺官大大都走不進,只有我們家婆,不管黑天白夜,隨時均可出入。老太爺生病已十好幾天,家婆必是昨日探病回來,親耳聽說。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財喜,還不快些吃完,跟我們回去麼?」 餘人有的隨聲附和,有的便要搶往報信。老成膽小點的,便說: 「你們莫忙,先托老管家打聽一下,再去請示。這樣風雪寒天,老太爺金枝玉葉的身體,一天吃到黑的參、茸還補不過來,這樣淩冰一樣的西瓜,就是煮來吃,到底也是涼心,要吃不得呢,這千萬斤的擔子,哪一個挑得起?何況人家還有人未回來呢,這東西又不是她的,就說他們交情深,這樣關係重大,一個鬥了頭,要把老太爺的病醫好,就算他們苦哈哈出身,當不起紳糧,三頭二百銀子的賞號十九有望。這銀錢不在少數,本主人還沒和他兄妹見面,要是回來,聽說有這多錢,莫說是他那樣下力腳板,請問誰個不紅眼?業已糟掉一個,我們問三不問四,他兩兄妹倒得了賞號,人家辛辛苦苦,幾千里路弄來,怎麼甘心?不害人家打破腦殼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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