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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這時,賓主六人已早移往後寨密室之中,用人均已遣開,不奉命不許進來。童天保想了一想,又往外面看了一看,回身低問:「老賊真名可是魏三頭麼?」

  說時,見老人與飛鴻四目相視,微笑不語,方要探訊,飛鴻已走將過來,嬌嗔道:「幸而你還仔細,先看無人然後開口,我上月所說如其是真,你這麼一來不就洩漏了麼?」

  說罷附耳低聲說了兩句,童天保面容立變,忙走向老人面前,低聲俏說:「我真想不到這樣兇險,如非三位小英雄相助將二賊除去,不論勝敗,我夫妻均無葬身之地了!我原奇怪,魏三頭雖是一個多年不曾露面傳說已死的老賊,何致這樣鄭重機密,原來竟是一個凶神。另一惡煞比他還要厲害,此事還是可慮。白喪門死在這裡,雖不致傳說出去,方才所說那個老怪物何等機警,稍一看出破綻還是不了,岳父可有什麼高見指教嗎?」

  老人笑道:「這個無妨,我說那老賊最恨戴彰,此賊並曾裝死好幾年,又善變換形貌,無人知他真相,連我都只當他死去。聽口氣,君山那夥賊黨不像知他真實底細,照我日裡代你所設疑兵之計,決不至於被人看破。再不放心,我教你一個主意便萬無一失了。」

  說罷,便向童氏夫婦低聲囑咐了一陣,童氏夫婦全都大喜,再三拜謝。老人隨對沈、薑二人道:「這些話暫時不對你們說,實有原因,我料你們此去不久必能得知。今日之事從此休提,到了路上分手時節,我再教你們一套話,非但少去一,個強敵,也許還能得到方便。話到這裡為止,將來自會知我用意了。」

  沈鴻、薑飛對這祖孫二人本是一見如故,經此一來情分越發親切。童氏夫婦又向二人請教內家功力,事前聲明:「我也知道關中秦嶺諸俠門戶謹嚴,不是善良正直的人,並還經過親身考驗,斷定無差,不肯輕易傳授。本不應強人所難,向二位老弟請教,只為如今天下荒亂,民不聊生,本寨弟兄又無多大力量,只得打著保全一點是一點的主意。這些年來,在全寨弟兄合力同心之下,雖有十幾個紳商大姓、富貴人家受到我們長期勒索,這二三百里方圓以內的老百姓卻都能安居樂業,並還無人敢於欺侮,連那些土豪大姓也因我弟兄明暗勸告安分下來。雖不能像以前那樣作威作福,欺壓善良,重利盤剝,任性妄為,無形中身家性命卻可保住。

  近年他們拿別的地方作比,也都深知利害,連以前兩個專和我們明爭暗鬥、偷偷約人想將我們除去的,吃過兩次大虧之後也都匿跡銷聲,不敢出頭。我們拿了人家錢財,大家都是客客氣氣,尤其自願送上,表面仍是以禮來往,就有心痛惜財的守財奴,為了保全身家,他們互相對比之下均無話說,我也從來不曾強迫。好容易保得幾年安靜,一般水旱兩路的朋友平日已對我們眼紅,近又加上一個君山的大對頭吳家叔侄,他們用盡心思想叫我們人夥,做他手下,並將這片地方吞併過去,近兩三年,在全寨弟兄合力應付之下,勉強保得無事。

  憑良心說,老賊每次假裝頭目為我弟兄助威,雖是為他將來打算,到底出力不小。他那心思也極細密。如今大患雖除,少此一個好幫手,又將君山來賊殺死,不問真情是否敗露,我料吳賊叔侄決不死心,以我計算,無論怎麼用心用力,至多也只保得三五個月平安。日前形勢越發險惡,又少去老賊一個能手,許多可慮。內家上乘真訣自然不敢請求指教,別的功夫如其能夠隨意傳授的,敬請二位老弟稍微指點,想必無妨,不知尊意如何?」

  說罷同起禮謝。

  沈、姜二人心熱面嫩,又見童氏夫婦雖是江湖中人,所行所為許多可取,加以情不可卻,聞言想起師父行時所說,至多一年之內,快則三五個月,便可將那兩家仇敵和君山水寇除去,薑飛先忍不住,隨口答道:「寨主本領高強,方才雖未與賊動手,兩次身法已見一斑,不必太謙。我弟兄只要能夠獻其一技之長,決不隱瞞。不過我弟兄年幼無知,入門日淺,除這一對鎖心輪外實在沒有過人之處。

  而這一對兵器又非尋常鋼鐵和巧匠所能打成,沒有此輪學去也自無用,倒是方才盆弟所殺仇人他手裡拿的那件兵器十分奇特,又與鎖心輪大同小異,不知現在何處?如能取來,由我弟兄試上一試,要能合用,照著鎖心輪的打法,我只將俠尼花大師那一套不說出來,專練另外一套打法,非但不在花大師傳授以下,變化更多。將來大師知道,也不至於見怪。至於君山水寇吳梟叔侄,我料他也至多今年以內定必伏誅,也許還早,就在三五月內都不一定。他已自顧不暇,如何還來侵犯你們,請放心吧1」

  童氏夫婦和桑老人何等老練,一聽便知話裡有因,童天保首先回間:「那件兵器照理應為盆弟所有,但恐拿了出去被仇家看破,惹出亂子,現由內人拿去,與岳父的東西放在一起,準備明日打成包裹帶走,當時便可取來。我只知日月鎖心輪俠尼花大師已傳與兩個姓萬的少年兄妹,此人之母便是昔年名震中原的女俠段無雙,乃父已死,也是一位成名多年的老前輩。這位段老女俠還是以前內人的義母,所以比較知道。

  二位老弟既曾得過花大師傳授,這兩兄妹想必認得?方才我聽岳父談起二位老弟的姓名,我還奇怪,只顧談話,不曾仔細請教。心想二位老弟既是席泗先生門下,花大師當然相識。憑著師門交誼,請她傳授原在意中,但這鎖心輪只得一對,花大師傳授門人之後並無二副,怎會落在二位手中,實在不解,莫非另外還有一對麼?你說的那位老前輩如是令師席泗先生,他只一條獨臂,對敵時多半空手,至多用他那根騰蛇杖,我曾見到過兩次,蒙他老人家不棄,對我甚好,我想不會是他,這是哪一位前輩高人,能使我們長點見識嗎?」

  說時,趙飛鴻已將老賊兵器取來。薑飛知道說走了口,先頗後悔,後見眾人目光全都注在他的臉上,均在盼望回答,實在不好意思隱瞞。繼一想,二位恩師和大師兄雖不令我洩漏山中真相,王太師叔卻是不然,並說,此去真要遇到強敵,看出形勢危急,不妨將他老人家的名號提起,只說我是王鹿子的末傳弟子,即便不能脫身,也可保得性命。所傳授的本領,除卻內家罡氣、本門劍訣而外,再三告誡不經許可不得傳人,余者私相授受並未禁止。主人夫婦為人既好,又和萬家兄妹是親戚,聽口氣連席師也都對他看重,如說謊話將來如何見人?

  想到這裡,見沈鴻也在看他,知其人更面嫩,想了一想從容答道:「我和沈大哥這對鎖心輪實是一真一假,沈大哥那柄雖是仿造,但經湯八叔代求一位前輩名家,並還尋到許多寒鐵真金,才得打造成功,雖有新舊之分,東西一樣。餘下的鋼鐵還打了幾件暗器。才知所說萬氏兄妹乃是我們同門兄妹,他二人的鎖心輪也是一真一假。另外那位老前輩算起來是我太師叔,他老人家卻當我們是他記名弟子,這便是昔年丐門三俠中的王老前輩。」

  童氏夫婦聞言驚喜欲狂道:「這太妙了!今日之事真個萬幸。我們正在發愁,惟恐君山賊黨來此作對,眾寡懸殊,難於抵敵。如知化名尹明仁的是白喪門戴彰,死在這裡,吳賊人雖兇狂,卻最愛才,認為這樣成名多年的惡賊竟肯自行投到,做他爪牙,這是何等體面的事,真名真姓還未曉得,便被我們所殺,定必視若仇敵,非但為他報復,甚而追根究底,連那老怪物也勾引出來,豈不討厭?萬想不到王鹿子老前輩尚在人間,二位老弟竟是他的記名弟子,有許多話雖然不便多問,照你二位這等走法必與君山有關。既有他老人家做主,那還有什話說呢!」

  桑老人也是喜容滿面,笑道:「二位賢侄真個少年老成,我們走了一路,也曾再三探詢,雖知一點大概來歷,卻未想到會是王老前輩的記名弟子。我以老賣老,自居長輩,隨便稱呼不去說他。實不相瞞,我向來有事時不將他想好決難安枕。日裡我令人將二賊人頭掛向山口外面樹林之中,本意是恐主人留下後患,作此疑兵之計。事後想起,人頭發現之後,老怪物定必得信,疑心到我祖孫身上,我連人帶船偏又中途失蹤,更易使其疑心。我雖不怕,到底還有顧慮。請人化解並非無理可講,但我生平不曾求人,此事實非所願。如裝不知,歸途一與賊黨相遇,多出許多煩惱,又是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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