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獨手丐 | 上頁 下頁 |
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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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話還未說,勞康已笑攔道:「二妹不必與這類無知狗賊生氣,老朽雖然無能,對付這兩個鼠賊沒有席泗先生那樣爽快,也還不致十分費事。」 說罷,轉向二賊笑道:「我不願以真面目示人,並非怕你們將來報仇,照你二人平日行為,今日也逃走不了。你們以前號稱關王山四凶,怎這樣沒有骨頭!你那一套情虛口低激將的話,我老頭子不知聽過多少。你們明見今日雨大,妄想借著動手時乘機溜走,逃得一個是一個,卻沒想到秦嶺諸俠的點穴法何等高明,豈是常人所能破解!何況今日又沒將你們的口封住,點的是頑龍骨下軟穴,我們如解不開,任你說話多巧多惡,無非多吃苦頭,有何用處,如能隨手破解,休說還有兩位成名多年的俠女在座,便我一人手內你是能逃走的嗎? 本來我想關王山四凶只有老大、老四最強,你二人偏是當中兩凶,螳螂肚不堪一擊,先還想放走一個,將那兩個常以一日夜強姦數十名婦女、連殺三百六十個無辜商民自豪的四個凶賊惡盜全數除去,既是這等說法,我便叫你見識見識!說完,任你二人一擁齊上,我只一人迎敵。本來你們一個也休想逃走,為使他們這幾個年輕兄妹借此歷練,我還給你一個便宜。這座樓所前後共有四面門窗,我令他們分頭把守,叫你看看連這裡幾個小人都未必能打得過,莫說我們。你只敗了認輸,不想逃走,自然落個爽快。真能沖出重圍,不使出你那一套下流玩意,也可放你逃走,離我五步之外我決不迫,你看如何?」 二賊本在留心觀察,因聽對方口氣語聲溫和,從容不迫,和尋常談天差不多,同時瞥見對方頸下一面露出半環紅圈朱砂痣,衣領特高,頭頸又長,倏地想起一人,心中一驚,耳聽口氣不妙,樟頭鼠目的一個方要開口,勞康人已立起,先指兩女俠笑道:「這位乃湯八爺的好友龍俠女,你已聽說,不必要我引見了;這是這裡女主人,昔年老飛俠萬雲飛的夫人紅俠女段無雙和她一子一女萬英、萬芳。田通等三位老弟你本相識,還有這兩小兄弟一名沈鴻,一名薑飛,乃樂遊子與席泗先生新收徒弟。憑這幾位你已值得,偏要叫我費事,定要知我真名真相,索性叫你們做個明白鬼也好。可認得十五年前連勸你們四人好幾次的老頭子鐵蜈蚣勞康嗎?」 二賊一見勞康衣領內有雙環紅影現出,本已想到這位疾惡如仇的殺星,只為事隔多年,彼時年紀還輕,初露頭角,還不敢任性妄為,淫凶濫殺,共只見過一兩面。平日常聽大凶井壁說起此老威名,以前並還受過他幾次警告,不久人便隱退。傳說此老早已不在人間,沒想到會在此地相逢,一時拿他不准,正在驚疑,心中盤算,聽到未幾句忽又想起大凶常說,江湖三俠只有此人喜戴面具,遇敵如將真面目現出,不是化敵為友,打算結交,便是死對頭,休想活命。 黃面的一個乃第三凶,名叫章興,人最凶狡,平日欺軟怕硬,膽卻極小,剛朝二凶史二郎使一眼色,口方喊得一個「老」字,勞康哈哈一笑,面具業已揭下,二賊一見認出本相,自知無幸,再看四小兄妹業將兵器取出,各守一面,年紀雖輕,威風凜凜,內中兩人所用兵器正是老淫賊燕雙飛仗以成名的武當嫡傳三折鉤連槍與判官筆,心雖發慌,還想這幾個小狗男女到底年輕,勞康老賊本領雖高,說了大話不能不算,只要動手小心,不被打倒,冷不防沖出廳門,便可逃命。 史二郎雖然也是又陰又壞,不大開口,人卻比較強橫,看出形勢不妙,軟說無用,平白丟人,知道章興嘴硬骨頭酥,暗付該死不能活,何苦加倍現世,連忙接口笑道:「我真不知你是勞老英雄,在你手中死也值得。早知是你,我們弟兄萬非對手,只有俯首聽命,無話可說了。老英雄既現本來面目,明知以卵擊石,大丈夫說了不能不算!我弟兄只好勉為其難,臨死以前學上兩手鐵掌,到陰間去稱雄也好。」 勞康見章興在旁滿面驚懼之容,一雙鷂眼閃爍不定,知其貪生怕死,外強中乾,笑說:「你這金毛吼真沒有骨頭,不必多言,說也無用,此時天已不早,主人做了許多點心好菜還要款待我們,龍俠女由早到此未吃過東西。現在給你們一盞茶的工夫活動筋骨,不能再多耽擱了!」 隨說人早走過,朝二人腰脅間用兩指一擰,跟著一掌,便將、賊穴道相繼解開,人也震退好幾步,又酸又疼,半身皆麻。 二賊情知厲害,難於脫身,對頭這八十三招獨門鐵環掌先就無法脫出圈外,何況還有老少六個強敵,休看年輕,敵人何等老到,向無虛言,說此大話必有實學。再一偷覷萬氏兄妹越發叫起苦來。初見二人分持雙劍,各用一口,看去鋒利,還不在意。這時因見自己穴道解開,每人左手忽又多出一件奇怪兵器,一見便認出是專破練子鞭和十三支獨門暗器鐵蓑釘的剋星,此是俠尼花明所用。昔年為了採花,與之相遇,不是機緣湊巧來了救星,弟兄四人一個也難逃命,大凶井壁常說,平生未遇敵手,只此一個強敵吃過她的大虧,雖未被殺,周身都被這如意鎖心輪反擊回的暗器打傷。 對面敵人只有兩個,可是無論縱得多高,逃得多遠,均被飛縱過來擋住去路,口裡還說上許多便宜活,專用自己的兵刃暗器反擊傷人。說弟兄四人是淫凶鼠賊,不值汙她所用兵器。不動手不行,動手又打不過,向她服低。又說關王山四凶作惡太多,不能輕易放過,雖奉師命不開殺戒,好歹也要多帶一點記號,省得為害民間,不將五官四肢去掉一兩個休想回去!如想逃走,便請自己動手,哪怕弄瞎一隻眼睛,斬斷一隻手,只要留下永久記號就行。 打了大半日,連大、四兩凶那好功夫都累得氣喘汗流,遍體鱗傷,哭笑不得。最後雖經一位與雙方相識的老前輩路過講和,對頭賊尼聽勸停手,話卻難聽,並說從此不許再往湖南境內走動,再如相遇決不寬容。每一談起前事,便自心寒,只管咬牙切齒,奈何不得。關王山四凶平生最丟人的一件事。小狗男女既能用此兵器,必是賊尼得意門人無疑,否則,賊尼何等好勝,徒弟武功不曾學成,沒有驚人本領決不會放他回家,何況還拿了她的獨門兵器。照此看來,逃走之事多半絕望,便將主意打在沈、薑二人身上。一面留心察看二人本領深淺,一面活動筋骨,暗用氣功,準備相機逃走。 隔有盞茶光景,章興最無義氣,見為首三敵業已歸座,從容說笑,若尤其事。史二郎坐在一旁正在用功。洪、姚、人坐處離門較近,把守正門的恰是薑飛,人最矮小,眼睛又望著側面,不由心動,一面運氣,活動筋骨,一面和田、姚二人故意說笑,裝不在乎,仗著事前想好心計,所用練於鞭和暗器還未解下便被敵人點到,方才結束腰帶時,早將鞭扣暗中解開,正在暗中準備。小泉見他走近自己,目光亂轉,便料不懷好意,方想警告姜飛,田通坐在對面早已看出,暗笑此賊在用心機,能在此老手下逃走豈非做夢!暗朝小泉示意,不令開口。章興偷覷眾人均未在意,心中暗喜,不知薑飛比他心思更靈,早就看出黃臉賊最是凶狡,一雙賊眼骨碌碌亂轉,比那獐頭鼠目的一個還要狡猾。 二賊原是同道弟兄,穴道解開以後理應聚在一起商計應付才近情理,不應分開。黃臉賊背上本還插有一柄鋼刀,故意解下,放向一旁,人卻借著和洪、姚二人說話往正門這面湊近。離門只有數尺,輕功好的人稍微一縱便可飛縱出去,料知不懷好意,暗付勞老前輩看得起我,吩咐把守正面廳門,如被此賊逃走,丟人大甚,暗將主意打好,看准形勢,表面裝作大意,眼往側面,暗中卻以全力戒備。章興也是惡貫滿盈,見那廳門本是一排十二扇,兩旁關閉,只當中敞開,心想由旁窗走,一掌打斷窗格木條便可破窗而出,到了外面也不逃走,只一離開門檻便可向敵人打招呼,算是照他所說業已做到,對方那樣成名多年的人物決不至於翻口不算。但看這些萬字木格均頗堅實,逃時匆忙,難免撞痛,敵人明知四面都是門窗,說此大話必早防到。 正面敵人是個小孩,雖拿有燕雙飛的兵器,到底年幼無知,如能出其不意由他頭上飛過,廳門高大,比較容易得多。偷覷姜飛正朝沈鴻打手勢,一點不曾留意到他,不知是什,以為時機已至,急不如快,假裝回望,面向中坐三個強敵似要開口神氣,暗中蓄好勢子,冷不防雙足交叉,大絞麻花,身子倏地一擰,一個黃龍轉身,逃蛇出洞化為燕於穿簾,悄沒聲猛朝姜飛左肩頭上飛躥出去。 章賊因此一舉關係生死存亡,原以全力施為,並還算計周密,一面看准敵勢,搶向薑飛反手一面,一面手伸腰問握住長鞭,準備敵人一攔,立即就勢揮鞭打下。這一縱足有一丈多高,相隔薑飛右肩頭快到一丈,勢子又猛又急。姜飛右乎緊握鉤連槍,左手判官筆是件短兵器,身又偏向一旁,章賊等於是由肩後縱過,如被縱出,少說也有三丈遠近,薑飛被他搶了反手,照理便是當時警覺也未必攔阻得住,何況章賊縱處離門甚近,腰中軟鋼鞭業已拔出,情勢本極危險,薑飛不動還好,只一動手,一個不巧被那一鞭掃中,不死也受重傷。旁坐三人除田通早來看過薑飛本領,深信勞康不是萬分拿穩決不會將這正面廳門交他防守,章賊白丟大人,多找苦吃,決逃不脫,心中但然。瞥見章賊縱身飛逃,在旁注視沒有動作而外,洪、姚二人不知底細,總覺薑飛人小,未經大敵,此時又在東張西望,先想示意警告,被田通暗中示意止住,料定章賊必逃,本來擔心,因見章賊好似回身發話,還沒想到動作這快,見勢不佳,忙喝:「姜老弟留意!」 另外三小兄妹也剛同聲喝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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