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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二人見黃、萬二俠各在旗門中心立定,全神貫注前面天空,神態甚是嚴肅。待不一會,洞中長嘯之聲又起。黃建把手中旗劍略一揮舞,二人立處身外立湧起一幢金紅光華,將身護住,籠罩其內。側望前面,先前罡風冰雹,已被金霞擋遠了些,情景與前相似,此外並無別的異狀。時限將到,天劫不知是何景象。看黃、萬二人神情,必已發動,此時不見警兆,莫非被采薇大師旃檀佛光擋住不成?跟著三次嘯聲又起。方想嘯聲轟烈,非人所發,尤其這第三次嘯聲更長,綿亙不斷,越往後聲音越大,心正奇怪。

  忽聽霹靂一聲,起自洞內。隨見一道形似火龍的紅光由洞中激射而出,到了旗門中,朝黃、萬二俠身外環飛不已,先聞嘯聲便由紅光之中發出。黃建一手執旗,上手握劍,先是目不轉睛,註定那條火龍環身飛繞,似在計數。約有四五十轉光景,忽把左手令旗一展,右手寶劍朝那火龍一指,火龍倏地掉頭,向下一閃不見,嘯聲立止。同時四外旗門一齊暴長十餘丈,整座山崖齊在金光紅霞籠罩之下。

  時當深夜,天空中佈滿陰雲,四外冰雪回光反照,到處灰沉沉宛如死域。前面十來裡的高空中又有罡風冰雹怒肆凶威,顯得當前景物本極慘厲。吃那旗門神光照將上去,映得四外冰峰雪崖齊煥霞輝,當地立變成了一個光明世界。就這霞光萬道,上沖霄漢,前後兩三句話的工夫,先聽遙天空處似有殷殷雷鳴之聲,相隔既遠,加以前途狂風冰雹和那子午寒潮的威勢,宛如億萬天鼓神雷密集怒鳴。如非那雷聲與常聞不同,來路又與罡風寒潮相反,決聽不出。

  崔、成二人先未留意,只覺雷聲由東方斜刺裡響將過來,與罡風冰雹來路相反,俱是斜指峰上。崔南州心想:「天時如有變化,不論雷雨風雪,照例多是起自一方,如何相反?」

  忽見東方暗雲中似有一點紅星移動。再看萬方雄,手持那面烏光閃閃的權杖,正對紅星來路,神情較前越發緊張。這才想起那紅星必是天劫將臨的警兆。未及告知成全,左側面金霞忽然一閃不見。滿天空的罡風冰雹,先被金霞逼住,本來郁怒莫宣,金霞一收,立似一條其大無比的灰龍,中雜無數冰雹風柱,密壓壓互相擠軋,成了一體,由斜刺裡對準峰頭猛射過來。這時正當三百六十年一次的天地交泰之期,本來氣候要起變化,日間魔徒又將寒潮妄行引發,天空氣流受了反應,竟將天際罡風引動,朝下猛吹,更帶著大量冰雹和沿途狂風卷起來的斷峰碎石,沙土冰雪,威勢已是萬分猛惡。

  魔主波旬婆因憤崔、成二人殺傷她的守山雪魔,不自逃避,還敢隱形深入魔宮,借著請罪為由,巧取了十二枚地寒針,從容走去。最可氣的是,對頭分明受人指點,先後幾次晶球視影,竟看不出他的真相。索性畏懼自己聲威,不露形跡也罷,偏在未一次行法查看時,現出來人是由樹王峰那兩個異人指點而來,但只略現一點影跡,查看不出他的底細真情。來的兩人偏又意志強毅,不畏艱危,未犯自己禁例,無法報復,與之為難。眼看對頭得意洋洋,沖冒狂風冰雹,滑雪疾馳,已快越過禁地,忽被狂風捲入千丈冰溝之中,仍在掙扎,不肯施展法寶。側侍門人和男女侍者,因知自己法令嚴厲,不肯違背昔年誓言追殺兩個毫無法力的常人,雖然不敢開口,全都目注晶球,怒容滿面,眼裡似要冒出火來。回顧丈夫,已然躲開,知其膽小怕事,意欲釜底抽薪,化敵為友,才稱心意。

  丈夫本非魔教中人,所有魔法均由自己傳授,雖奉公冶真人之命,不許出山傷人,卻不受魔規限制,惟恐強他追敵,故意躲開。正越想越有氣,忽見對頭沿著冰溝危崖,被風刮了一陣,想是禁受不住風雹凶威,忽用甲馬騰空飛起。立施魔法,隨後追去,眼看追上,迎面飛來一片金霞佛光,將路阻住。波旬婆看出對方有意戲侮,雖然怒發如狂,畢竟修煉多年,本身具有善根。因見佛法神妙,那麼強烈的罡風冰雹竟被阻住。眼看兩個毫無法力的對頭僅仗一道飛行甲馬,竟由魔手中脫出,飛到樹王峰上。怒火攻心之下,雖將子午寒潮發動,仍恐誤殺生靈,特意施展從來不用的厲害魔法,發動子午寒潮,由冷魂峪寒潮發生之處起,直達樹王峰前,與天際罡風會合以後,再以全力施為,往裡收縮。到了後來,越收越細,先前佈滿天空的風片風柱,冰雪沙石,漸被寒潮凍結成了實質。

  內裡儘管互相摩擦擠軋,越縮越緊,最後結為一體,宛如一條極大的灰色寒虹,朝前猛衝,風力冰雹已不再朝四外展布。滿擬此是天地間窮陰酷寒之氣凝煉而成,無論多堅固的物體,當之立碎,人物遇上,晃眼毀滅。況有最高魔法操縱,只等全數凍成實體,這造物主宰特具之威,任你多高法力,也禁不住。稍一抗拒,這數百里長一條寒虹,別的不說,單是內中所化生的寒雷,無異恒河沙數,挨著便即爆炸,生生不已,無盡無休,多高法力,也無用處。經此一來,自己雖費點事,借著強敵反抗,將風力寒威略微宣洩,日間門人妄發寒潮所引起的未來危害,卻可抵消不少,自以為得計。

  不料采薇大師來時早已算出前因後果,一面施展旃檀神光,將去路擋住,故意相持,不戰不退,一味引逗。挨到對方怒火攻心,天劫也已發動,瞬息之間,突將佛光收去。波旬婆本是運用全力,朝前猛衝,怒火頭上,全未想到敵人另有深心。又被佛法暗制,佛光前面任何跡象,均難聽見。事既萬分猛惡,罡風寒潮又正凝煉成了一體,威力更是大得出奇。波旬婆原是利用宇宙陰純凝寒,與天空罡煞之氣,仗著魔法高深,加以利用,畢竟威力大大,有些勉強,發動容易,中途收退卻難隨心如意。況在怒火頭上,斷定敵人必以全力抵禦,非等那億萬寒雷紛紛相繼爆炸,金霞快被震散,不肯逃退。萬沒料到收得這快,驟出意外,休說後退,想要臨時稍緩前沖之勢都是萬難。金霞一收,那條經天寒虹便比電還快,朝前激射過去。那寒虹本是罡風寒潮凝聚而成,先前佈滿天空,雖經魔法強行收縮,也有百餘畝粗細,整座樹王峰立在籠罩之下。

  波旬婆見狀大驚,知道寒虹所到之處,多高大的山峰,也被那無量數的寒雷炸成粉碎。萬一威力太大,連地殼也一起震穿,引發地火,那時北天山所堆積的千萬年冰雪齊化洪水,方圓數千里內生物田舍,全被沖毀,發生巨災,造孽無窮。自己為了魔法陰毒,惟恐將來無心仗以為惡,特向恩師盟誓,情願將下冊魔神經中的九子母天魔大法舍去,以防無心之失,傷害生靈。怎的臨事糊塗,一時氣憤,只顧尋仇出氣,忘了厲害輕重:先因敵人佛光神妙,只顧全力施為,忘了子午寒潮平日控制尚且勉強,因其易發難收,從來不敢妄自嘗試。況又加上乾天罡煞之氣所化狂釗與之會合,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勢已如箭脫弦,萬收不回。

  又急又悔之下,百忙中剛想把寒虹以全力往上斜飛,甯甘舍仇不報,等到越過峰頂,飛入大氣層外,再以全力行法分化。這樣災劫雖仍難免,不過天氣酷寒,多了十幾天大風暴,草木受災,生物人類還不至於受害。心念才動,猛瞥見前面樹王峰危崖之上矗立著八座旗門,霞光萬道,上沖霄漢。看情勢,好似早有安排,不知何故先前竟未發現。對頭法力之高,即此也可見一斑。滿腔怒火,重被勾動,但又拿不定對方是否能夠抵禦。略一遲延,寒虹前頭已快沖到峰頭。暗道:「不好!此舉關係億萬生靈,還是忍氣,先免發生巨災,再尋敵人算帳不遲。」

  就這兩次動念,轉眼之間,猛瞥見正東方飛來一團紅影,來勢恃急,快得出奇,正與所發寒虹同時到達樹王峰前,相隔不過裡許,都是照準那座旗門飛射。波旬婆為大旃檀佛法暗制,竟未看出那團乾天太陽真火,被佛法將那比電還亮千百倍的精光掩去,乍看只是一團丈許大的紅影,來勢快得出奇,別無異處。這雙方來勢一東一西,向下斜射。波旬婆一時舉棋不定,一意想將寒虹向上提高。不料峰上飛起一道烏光,前見金霞突又出現,由橫裡向上飛起,往外一擋。這一來,和那紅影成了正對,迎頭撞上。百忙中未容尋思,眼前倏地奇亮,原來那團紅影與寒虹才一接觸,立現真形。

  這才看出那是一團光芒萬丈,內心銀色,外層烈焰熊熊,雜有億萬金針的大火團,宛如日輪飛馭,自空斜射,本朝旗門打去,因來路要高得多,寒虹自西而來,吃魔法一提,抬頭向上,再被烏光金霞一托,恰好針鋒相對。那形如日輪的火球光雖強烈,內心大只丈許,寒虹卻大得多,雙方勢均猛急,比電還快,竟被火球穿人寒虹中心。剛看出此是九天純陽真火,乃修道人四百九十年一次照命凶星。敵人分明想借罡風寒潮之力破這關頭,經此一來,連那應有的風雷之劫也同時破去,不禁又驚又怒。剛把口中銀牙一錯,待要橫心拼命,忽見寒虹前頭被一片佛光包圍,晃眼成一大光筒,由頭至尾籠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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