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大俠狄龍子 | 上頁 下頁
一三五


  忽然發現缺口旁邊藤蔓上有物晃動,取下一看,卻是個舊布袋,長約二尺,用手一摸,內裡放著好些東西,本來掛在藤蔓之上,甚是明顯,壑底光景昏暗,布袋又黑又舊。眾小兄妹初來只管談論,沒有留意上面,等袁和尚上去搖動藤蔓,下面四人也都望見,忙即取下。

  明霞和珊兒打開一看,內裡除卻明霞、珊兒留在洞中的幾件暗器和筆墨書籍之外,還有一張紙條,上寫:大師由前日起,受人之托,閉洞清修,還要煉丹,在這一年之內不能出洞,也不與人交談來往。明霞、珊兒在蒼山三友門下務要用功才有成就,龍子本是記名弟子,他那性情又非佛門中人,天資稟賦連珊兒都比不過,前受白眉老友之托代為管教,根抵早已紮好,如能努力用功,明年此日也許首先奉命下山,他雖記名弟子,到底師徒一場,龍子純厚義氣,奇資異稟,長處甚多,只嫌性情剛暴疾惡大甚是其所短,當初簡老前輩愛他美質,又可憐他的身世孤苦,雖然一意成全,終恐將來殺機太重,欲令拜在白眉師兄門下,借佛法慈悲改變他的氣質。

  白盾也早對他看重,當時答應收到門下,也因他非佛門弟子,欲令將來濟世救人,只管教誨殷勤,並未令他十分念經奉佛,也不許其落髮出家,先想留他三年再令下山修積功德,不料和白眉師兄從小同時出家,同受師門法乳、同做高僧的同胞兄弟約他同往雲南行道,光大法門,完遂昔年一樁宏願。此行非特關係重大,並還無暇傳授龍子本領,當初又和簡老前輩約定龍子不能離開四川,好些不便,這才轉托自己代為管教。如今根基雖已紮好,氣質尚未全變。珊兒又是一個本來天性凶野的人,雖經多年心力,隨時告誡管束,並得簡老前輩之助,先後服過兩次靈藥,惡根雖盡,終嫌剛猛。二人偏是未來夫妻,異日一同下山,難免多啟殺機,樹敵結怨。沈煌、明霞人最純良,聰明曉事,一是有恩與他,一是珊兒最尊敬信服的人,此後同在一起,務望隨時留意,一面在旁提醒,一面遇事相助。

  龍子、珊兒自家更要格外警惕,不可驕狂自滿。並說,金狒、靈猿已被好友借去,捨身崖後洞業已封鎖,危崖下面只有前人遺留的兩口小劍和半葫蘆丹藥、四銀寒鐵打造的金針,已被簡老前輩命人取走。為了急於閉關清修,那日本想托蒼山三友將眾人應用衣物帶回,後覺不便。龍子、珊兒的衣物多半破舊,日前抽空離洞,數日不歸,內有幾件換下來的舊衣尚未洗滌,因此沒有帶去。等人走後,寫下這封書信,閉關以前,才把眾人衣物分別整理洗淨,命靈猿代為曬乾,第三日隨新主人起身時,順路送往寒萼谷,托司徒兄妹轉交。因料眾人必要回來一次,二女又有一些零碎東西,如暗器書籍之類,恐金沸、靈猿拿去淘氣或是撕毀,特尋一舊布袋裝起,掛向洞口,準備明霞等無論先往寒萼穀或先回洞,均可見到。因紙條後面還有二女將來如何用功以及婚姻之事,不願使外人知道,故此未命靈猿帶去等語。

  明霞看完,把紙條藏起,和眾人一說,才知大師並未離山,金拂、靈猿被人借去,龍子和二女感激師恩,不敢驚擾,便在洞外一同拜謝。沈、袁二人也隨同禮拜起立,見明霞把紙條揣向懷中,不肯拿出與眾觀看,方想轉向珊兒探詢,被明霞擋住,再說便要生氣,料與將來婚姻有關,明霞還是有點怕羞,不肯拿出。珊兒又說:「沈師兄,你和龍哥以後只要聽我師妹的話,包好,看它作什?」

  沈煌只得罷了。

  五小兄妹都是性情中人,除袁和尚初來,沈煌只在當地養病住過兩天,還不怎樣;龍子和二女久居在此,洞中又住有師父,一壁之隔不能相見;珊兒更是從小生長在此,格外留戀;反正無事,腳底又快,均想乘著黃昏以前,用來時晏瑰所贈燈筒,紮上幾個火把,游完全洞,轉往後洞出口,看是如何封閉,再走回去,估計天色至多黃昏左近,趕回青峰頂正吃夜飯;沈、袁二人早就聽說洞有奇景,當然贊同。

  當地到捨身崖後洞,上下曲折,本有好幾裡路,中間還有幾處可以繞到崖頂,並有出口,只是狹小曲折,高低崎嶇,不是常人所可通行,地勢尤為隱僻黑暗,口外不是峭壁千尋,下臨無地,便是兩崖相隔太遠,無法飛渡。只有一處,地名斷石樑,又叫王母簪,當初本是一根極細極滑的石樑連系兩岸,年久中斷,只剩這面半截,上面滿布苔薛,宛如一根碧玉簪插向崖壁之上,對崖藤樹繁茂,綠蔭如幕,崖高壑深,形勢奇險,石樑未斷之時便無人敢來往,這一斷去半截,對崖野草又高,雖有兩條瀑布左右倒掛,香客遊人均嫌草深路險,輕易無人涉足。

  龍子、珊兒因那地方風景幽險奇麗,常往洞口觀瀑談心,後來看出兩岸相隔雖六七丈,斷梁向前平伸,已減去一多半,對面還倒掛著兩株老松,虯龍飛舞,伸將出來,恰與斷梁相接,雙方隔開不過丈許;二人都是膽大身輕,身邊又帶有套索,不怕失足,常時由斷梁尖端縱向樹上,為防斷梁太細,萬一中斷,並將長索飛將過去,套住樹幹再往前縱,日子一久,無意中練成飛索渡人之法。後被師父知道,恐驚俗人耳目,不許再去,一面卻傳二人草上飛的功夫。

  本定歸途由此越過,及至走離後洞還有一半,忽然發現前面平日通行的一條路口,通體只有數尺方圓,深約丈許,已被山石封閉,無法過去,心中奇怪,覺著師父封閉後洞,不應從中隔斷,也許捨身崖那面洞口比較高大,無處運那大的山石,並未封閉,所說止此,專防外人由捨身崖那面通過,往白雲窩壑底擾她清修,但是這等新堵塞的甬道,稍微細心的人一望而知,這些零碎石塊又易取掉,有什用處?龍子、珊兒,均不放心,決計繞往捨身崖下查看一番,左近恰是那條斷石樑,上面還有一段路,恐回去太遲,匆匆一談,忙即尋去。

  眾人幾個轉側,耳聽外面水聲洪洪,回音震耳,已離石樑出口不遠,珊兒方說:「轉彎上去就是。」

  猛瞥見一條白光由洞外射將進來,一閃不見。這時外面斜陽還未銜山,仿佛有人拿了折光的東西如鏡子刀劍之類在陽光中舞動,反映過來,忙打手勢,停了聲息,輕悄悄掩到上面。探頭往外一看,對面危崖草樹縱橫,暗物幽深,除卻泉響松濤之外,只有斜陽反照,由蘿蔭樹幕之中斜射過來,但只照到左側瀑布之上,洞口被崖角擋住,也照不到,幽森森的,哪有人影?

  內中李明霞心思最細,見袁和尚和龍子又要高聲說話,忙即止住,悄聲說道:「方才洞中那道白光,雖是斜陽反映,閃得一閃不曾再見,但是石洞陰森,日光不照,必是對崖人為無疑。休看對崖景物荒涼,草樹雜遝,地又崎嶇,不像有人在彼,越是這類險僻之地,除非無人,有便不是尋常,如何可以大意呢?這條斷石樑,最窄之處還不過尺,滿生苔薛,其滑如油,下麵便是絕壑,龍弟、珊妹初由上面往來時,輕功還未練好,龍弟更是新來沒有多日,白眉師伯雖有傳授,也只口訣練法,功力比現在相差天遠,難為你們怎麼過去的,膽子之大,實在少有得驚人。

  怪不道去年冬天,師父特意把你二人喊去專傳輕功,並說珊妹輕功本已練得差不多,又有極好稟賦,只肯用功,稍微指點便能練成,還可幫助龍弟早日成就,限在兩月之內將草上飛的輕功練成,別的功夫暫時均可無須注重,原來是怕你們輕身涉險,雖經勸止,難免偷偷前去,索性傳授你們倒可無事。由此可見師恩深厚,表面雖在管束,實則樣樣留心,無一處不代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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