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大俠狄龍子 | 上頁 下頁
一一六


  芸叟見轉眼之間形勢大變,敵人越來越多,恐諸小弟兄受傷,正催繡發翁一同出場。繡發翁笑說:「老弟你不要忙,這些凶僧惡道都非勁敵。我那兩位好友業已趕到,我如出戰,他二位也許暫時不管了。這都是車花子話不好聽,才有這事。這幾個小人雖落下風,均得過高明傳授,你指我看的司徒兄妹和狄龍子,還有那個小和尚,表面看去功力不如孫登夫婦,根基卻是好極,又得了高明手法,將來必有大成。這兩位老友最是憐才,樂得讓他們多歷練些時,那兩位老友對於他們也更看重,不是好麼?」

  隨聽身旁有一少女口音接口道:「你這老頭子倒說得好聽,敵人無一弱者,這幾個小人功力都還不夠,全仗聰明機警,得有真傳,又各有一件好的兵器罷了。這類兇殺之事,稍一疏忽不死必傷,難得目前又有後起之秀,我們應該格外愛戴,如何可以大意呢?」

  繡發翁聞言驚喜,方答:「十九妹,你也來了麼?那太好了。」

  聲才出口,前面戰場上形勢又變。先是大團烈火由一凶憎手上發出,黑衣女俠晏瑰正由崖頂飛落,朝幾個包圍孫登夫婦和司徒良珠的一夥賊徒撲去,同時紅紫兩道光華一閃,側面崖上又有兩人飛落乃是兩個中年劍俠,還未落到場中,凶僧所發毒火已被這兩人打滅,凶僧也被殺死,群賊立時一陣大亂。黑神猴黎風嬌自一上場,便將合敵司徒懷方的三賊喊下,令其包圍孫登等男女三俠,女賊獨敵懷方,正打得難解難分,忽見晏瑰飛落,凶僧倒地,首先逃去。晏瑰還要追趕,被那兩個中年劍俠喊住。

  惡道諸天祿知無勝理,再打下去只多傷人,首先大喝:「想不到蒼山三友尚在人間,我們說完再打如何?」

  說罷,為首諸賊也都警覺,紛紛縱出圈外。

  眾人還要追殺,被那兩人攔住,查、車二俠認出來人乃青城派成名多年的劍俠,蒼山三友中的陶寒竹、曲雲松,還有一位女俠,乃昔年嵩山二老追雲叟白谷逸的侄孫女廣寒仙子白雲玉,雖還未見,但這三人,陶、自二人是夫妻,和曲雲松患難至交,又都是青城派前輩劍俠陶鈞、裘元、虞南綺三人的嫡傳高弟,同門師兄妹,三人志同道合,情分最深,彼此常同出入,無論劍術武功、內家罡氣,俱都練到登峰造極,年都八十開外,這兩老俠看去還是三四十歲的中年,各穿著一身山人打扮,料知女俠白雲玉也必同來,惡道必是自知不敵,有什話說,忙令晏瑰和諸小兄妹停手,上前相見。繡發翁、何雲叟也陪了方才說話的女俠一同走下。眾人多聽師長說過,一聽來人姓名,俱都驚喜,爭先上前拜見,被車衛止住,說:「你們先莫忙,聽這些妖僧妖道、狗盜惡賊遭報應以前說些什麼。」

  諸天祿來時,早就得到毒手真人鄭天乾、玉彌勒花空密函通知,說「簡冰如乃昔年峨眉派長老之一,行輩最高,只為犯規受罰,奉命封劍,只憑雙手一口修積十萬善功,休看他平日遊戲風塵,從不見他伸手,其實本領劍術之高,令人莫測,目前各派劍俠,無一不是他的後輩,就他本人不便出手,也決不容外人侵淩,我們新近方始探出他的底細,如其封劍期滿,單他一人便恐無人能敵,諸位千萬不可輕視,到了峨眉,稍見不妙,還是照著以前所說,約會敵人同往大雪山銀光頂上一分存亡為妙。敵人不知我們準備多年,就是為首仇敵功力太深,不致中那寒毒,傷亡也必不少,不能斬盡殺絕,多少可以報仇雪恨,比起此時硬拼,一個不巧對方有了準備,只一有人出場,決非易與,全軍覆沒,還要連累馮家,高明得多」

  等語。諸天祿和同黨凶僧還不相信,意欲乘著敵人援兵來到以前,能殺一個落花流水固是快意,否則也可試出強弱,就這樣,還高自位置,只令兩個同黨僧道,帶了十多個門人巨賊往寒萼穀偷襲,自己在後接應,先不起身。不料第一起人剛到閻王溝隔山平野之中便遇強敵,上來先受神乞車衛、黑骷髏查牤暗中戲弄,等到為首凶僧剛一開口喝罵,老少十來個敵人同一異獸金猱突然出現,幾個照面便傷了好幾個。內中一賊看出不妙,立將信號旗花發向馮村一面報警。惡道也登高望見,帶人殺來,跟著外來同黨又有十來個相繼趕到。

  眼看快占上風,蒼山三友忽和昔年威鎮兩河的繡發翁齊元、前輩老俠何芸叟相繼出現,連查、車二俠,共是七個成名多年的劍俠高人,如何能夠抵敵?回憶那日來信,只得忍氣吞聲,喊住自己人,單人上前和陶、曲二俠對面答活。先交代了幾句過節,暫時認輸,並照敵人所說,在此年餘光陰,自己這班人連同馮村同黨,決不出來走動,互相說好通信地方,只等明年中秋前後發出通知,約定地方,各自召集同黨前往赴會並說:「本來水火不能並立,索性借此一決存亡,馮村之事暫作罷論,日後就是對面相遇,只要沒有違背前約,做出你們所說的事,不欺到我們頭上,不論對方強弱,決不相犯,你看如何。」

  查、車二俠不知底細,一面喊住眾小兄妹,令少時再行拜見,一面說:「這些凶孽素無信義,此時貪生怕死藉故溜走,轉眼仍去為惡害人。」

  蒼山三友知惡道恐諸俠先有警覺,不肯明言拼鬥地點是在雪山,心中好笑,忙將車、查二俠示意止住,一面含笑點頭,互相訂約:在此年余光陰,對方只不害人為惡,決不過問,並將雙方通知地點約定在寒萼谷與馮村兩處,不提重陽雪山一字。說完,惡道等見敵人一個未傷,諸老不說,連這些少年英俠也都那麼本領驚人極好天資,相形之下實在難堪,只得強忍怒火,分出入來抬了死傷徒黨,垂頭喪氣往馮村走去。

  小兄妹拜見諸老之後,繡發翁便代龍子、袁和尚說明來意,因馮村這場兇殺暫時中止,正好乘這年余光陰用功,打算帶了二人,見過慧曇老尼打一招呼,另覓住處,以便早晚傳授。珊兒不知繡發翁另有用意,想起師父近日用功越勤,極少傳授,前數日並還說起「劍術只有峨眉青城兩派最為高明,你天資雖好,紮有根基,可惜我不久便要閉關,無暇傳授,你和師姊李明霞,還要另覓師長,並非佛門弟子」

  等語,一聽二人拜在繡發翁門下,自己不知何時才能練成劍術,又和龍子交厚,不舍離開,打算一同拜師,既恐師父不允,再者也捨不得恩師,心正發酸。

  女俠白雲玉早已現身,看出她的心意,拉手笑道:「你不要慕羨他們,我和令師多年老友,此來正為訪她。我三人不似你齊師叔嫌白雲窩氣悶;只喜那裡清靜,便於用功,附近風景甚好,隨時出遊也是一樣。如願隨我學劍,先代我往那面崖上,向那男女四人送上一信,命他們無須再往寒萼穀,方才我先和簡大師伯相見,已知經過,叫他四人仍回青峰頂,和晏瑰一起,明日沈煌自會尋去;事情已完,谷中主人喜歡清靜,眾人不久分別辭去,此時無須去了;把話說完,隨後趕來。我們均要去訪令師,順便一看沿途風景,你趕來正好。你去了就來吧。」

  文麟等四人聞言大喜。珊兒說完別去。

  四人回到青峰頂,雖然賓士一夜,受了好些虛驚,且喜事情消滅,照此形勢,馮賊父子心膽已寒,在明年中秋以前,決不會再有侵擾,稍微談說,便分別安臥。傍午起身,淑華人已復原,飯後正在商計未來之事,簡冰如忽帶沈煌尋來。淑華母子相見,悲喜交集。冰如便把文麟喊在一旁,道:「馮村這場惡鬥暫時已算揭過,明年雪山鬥寒一戰,還有一年多的光陰,到場的人全是正邪兩方能手,龍子等幾個小兄妹,在蒼山三友傳授勤練之下,限於天資,到時能否都去,此時還難預料。你年既較長,就肯用功,也恐未必勝任。晏瑰正打算勸淑華母子在閬中一帶開墾出一片土地,準備招集流亡,使那些窮苦的人得安所業。蔡三姑也要同去,此女對你甚是情癡,你意如何?」

  文麟心想,如和三女一起同往開墾,便晏瑰不強作主張,淑華也必強勸自己與三姑成婚,不去,心又戀戀,想了又想,忽然跪地說道:「弟子只求恩師垂憐,允許弟子正式拜師,相從練劍,將來好做點事。明知資質大差,年紀又長,學起來非但要累師父多費好些心力,成就也必不高,但是弟子具有萬分熱誠,若以毅力恒心領有真傳,也許能有成功之日。至於蔡三姑,弟子本來萬分感激,無奈此生業已決心學成本領,跟隨師父修積善功,非但對他沒有婚姻之想,不瞞師父說,便是淑華二姊,弟子以前對她原極敬愛,雖覺二姊夫死之後,不應專顧虛名,守那世俗禮法,但是人各有志,不能相強,只管私心愛慕,並無別念。近日飽經憂患,和諸位前輩老少英俠見了幾次,越覺一個人既不應庸庸碌碌,虛生一世,更不應為了兒女之私,心灰意懶,消了志氣。

  「生在這樣時代,弟子平日耳目所及,從上到下有許多事均不合情理,功名二字,更是家天下的人用來愚民的詭計,稍微明白一點的人便知其偽。無奈歷代相傳,由來已久,急切問無從更改,為了一家一姓本身的私利,上行下效,由大而小,從王侯將相到文武官吏,都是個以大壓小的做法,只把億萬人的脂膏供給他們的極欲窮奢,別的全不在他們心上;一班土豪惡霸乘虛而入,借著國家制度不良,因而上下勾結,無所不為,無數人民早已落在水深火熱之中,而各異派的凶人惡賊再從而興風作浪,有的與上面所說這一類人互相倚重,狼狽為奸,有的專一收納徒黨,明目張膽殘害善良,罪惡如山,無人敢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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