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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晏瑰已縱身一把將三姑拉住,笑道:「我們又非背你,是怕你二姊當人害羞,你走作什?」

  蔡三姑眼花微轉,忍淚說道:「反正與我無干。」

  晏瑰見她神情淒苦,知為文麟一再拒絕而發,正色接口道:「三妹不要多心,我想你和二姊都是紅顏薄命。我雖不似你們那樣自尋煩惱,心情愁苦,也是一個孤人,意欲我們三人結為骨肉之交,日後彼此扶持,遇上時機作一點事。方才和她商計,極口贊好,說是自從見你便有此心,你意如何?」

  三姑和淑華惺惺相惜,本是一見投緣,聞言喜道:「這樣再好沒有,何況又有大姊在前,只要二位姊姊不恥下交,妹妹求之不得。」

  晏瑰笑道:「我們已是情投意合,二妹現在病中,無須當時行禮,只把年庚敘過,改了稱呼,從此便成親姊妹一樣,安危與共。別的過節,等二妹人好再辦吧。」

  淑華為表心誠,力言:「人已痊癒,只軟一點,並非不能起身。我三人患難至交,結為骨肉,事須莊重,不應草率。」

  晏瑰笑道:「我雖孤身山居,仗著平日留心,百物皆備,新近又多了一個幫我做雜事的老太婆,還有兩家鄰居,備辦容易。不過見你初脫危境,身子還未康復,想隔日人好再辦罷了。既是這等至誠,好在行禮無多勞動,即或為此受累,有我在此也不妨事。你兩姊妹稍等一會,我去外屋辦備好了再來。三妹許還有事呢。」

  說罷匆匆走去。

  三姑本想跟去,見淑華伸手相招,便去床邊坐下。淑華笑道:「我知三姊還沒睡好,何不臥談?也可歇上一會。」

  三姑見淑華笑語溫和,甚是親熱,人是那麼明豔嫻雅,心更喜愛,依言臥倒。兩下越來越投機,正在互吐心事,晏瑰忽然走進,先朝淑華胸前略微按摩,笑道:「二妹內傷己愈,今夜明朝縱不復原,也差不多了,就請行禮吧。」

  淑華起身時,覺著四肢有些疲軟,別無所苦,素日愛好,笑說:「這神氣如何行禮?」

  三姑知要梳洗,為感淑華對她誠摯,一意親熱,不俟晏瑰開口,忙說:「我代二姊打洗臉水去。」

  淑華一把未拉住,病後體弱,只得罷了。一會三姑端來臉水,幫著淑華梳洗完畢。晏瑰早將香燭酒肴備辦停當。

  三人同去外屋,敘完年庚,仍是晏瑰居長,三姑比淑華小,一同行禮之後,入坐同飲。經此一來,成了骨肉至交,情分自更親切,無話不談。淑華無形中也改了原有大家氣息,對於晏瑰,感恩心盛,自然言聽計從,便對三姑,也和親姊妹一樣,加了許多同情之想,只是傷病初愈,人未復原,雖喜良友相逢,無意之間得此知己,想起文麟、愛子,仍以盼望太切,心中懸念,酒食多難下嚥。晏瑰見她面上神情雖極喜慰,病容未消,有時仍不免秀眉深鎖,不知淑華既擔心愛子,亟欲一見,又想起三姑雖是才貌雙全的佳偶,無如文麟天性強毅,又太情癡,能否照晏瑰所說將他勸服,尚自難料,萬一仍是堅持成見,固執到底,自己又當如何,還有司徒良珠對於文麟也似鍾情,聽三姑口氣,仿佛良珠才貌更好,不知文麟是不是也和對三姑一樣?心中有事,自然無形流露。

  晏瑰只當她體質大弱,方才行禮勞動所致,笑道:「二妹難耐久坐,不必勉強,以後相聚日長。我還打算勸二妹事完回去,變賣家產,多換耕牛農具以及開荒有用之物,再聽指點,同覓山水清美、土地肥沃、草萊未辟之處一同開墾,使那癡情熱愛、這許多的可憐人,今生和你雖不能有同夢之想,能得風雨談心,朝夕聚首,大家合力躬耕,作那有益世人救助貧苦之事,不也彼此都有安慰麼、我和三妹俱都有事,一會便要起身。二妹仍在裡屋靜養吧。」

  淑華雖和二女情投意合,世家積習大深,仍不免有些矜持,本心想要相機開口,請晏瑰去將文麟先引了來,照她所說行事,一聽二女要走,忍不住問道:「大姊為救小妹,累到如今,尚未睡過,如何又要出門?」

  晏瑰知她設詞探詢,笑道:「二妹,你以為我是代你接人去麼?你那文弟,現在已被馮八老賊命人擒去了。」

  淑華、三姑聞言大驚。

  晏瑰接口道:「你二人勿須擔心愁急,我已早有打算。一則适才我們結拜姊妹,惟恐掃興,又知老賊對於三妹邪心未死,更防她向眾張揚他的醜事,意欲借此要脅,在三妹未被誘去以前,決不至於傷害文弟,況有一位異人相助,斷定無慮,樂得從容,才未先說。少時,三妹照我所說,趕去正好。本來我也不知就裡,方才我往廚下,聽人說起,才知文弟被劫去的經過。那異人名叫查忙,外號黑骷髏,乃中條七友中最厲害的一位,也是我的老友。另外還有一位雷四先生,便是前贈鐵木令與文弟的那位前輩異人,近來寒萼谷的近鄰訪友,與我無心相遇。此人本領和為人心性,三妹想聽說過,你此時去往馮賊家中,必能見到。老賊最倚仗的兩人,最快也要明後日才到。

  這二位,只有一人在場,也不敢和你為難。只有所養惡獸黃猩子稍微可慮,你不離開查牤,也不妨事。那畜生性太兇殘,以前兩次想要除它,均被逃去。因我久居在此,喜歡清靜,不願多生枝節,惡獸又隨老賊父子隱居後山隱秘之區,性雖殘忍兇暴,喜殺生物,但受過老賊苦心教練,不是奉命,輕易不會傷人。這畜生自從來此尋仇,吃過我一次大虧,幾乎送命,知道厲害,由此一見響就望影而逃。為免與老賊結怨糾纏,我也就不為已甚,沒有特意尋它。聽四先生口氣,這畜生也許命盡今日,死于查牧大乙天罡掌下都在意中。但你已和老賊成仇,不似以前惡獸不敢傷你,如與相遇,不可與之力敵,尤其是要留神文弟,免為所傷。雖有兩位異人明暗相助,決不會遭它毒手,到底謹慎些好。」

  隨又指示機宜和見老賊時所說的話。三姑早已心急,連聲應諾,聽完前言立即起身,匆匆先走。晏瑰追蹤趕出,令先回家一行,又密談了幾句,方令起身。

  不料事有湊巧,當日清早同往蔡家劫去文麟、後走的那些賊党,本應早到,為了彼時山中雲霧未消,行走不便,先恐失足滑墜,在途中停了些時,候到雲開上路,走出不遠便遇異人查忙為難,一路耽延。三姑行至途中正與相遇,將文麟所失衣物鐵木令奪回,並向查牧拜見請教。談了幾句,同往馮家,先還覺著查牤離開馮家,老賊心毒手狠,萬一傷害文麟,如何是好?到後,隨同查牧將老賊和黃猩子引開,上了樓房外面平臺,一見文麟正受凶僧、惡道欺淩,將下毒手,便發了急,忙即飛身人內救護,不料凶僧惱羞成怒,欲向文麟猛下毒手,惡道在旁也跟蹤發難。三姑一身本領,雖未把二賊放在心上,但以文麟在旁,敵黨人多勢盛,恐有失閃,心正有些發慌,身後查牧突然出手,接連兩劈空掌,將凶僧、惡道同時打倒。跟著賊女馮婉如由外趕進,正朝三姑發話,查牧忽由窗外飛入,令三姑護了文麟,先用套索由窗外平臺援下,賊黨由其發付。

  三姑本來要走,到了窗外平崖,聞得室中來人發話,回頭一看,正是已死父親蔡天章平生好友矮韋護鐵掌銅拳沙鎮方,知其為人正直,頗有義氣,與亡父和老賊馮越交情甚厚,心方一動,同時瞥見老賊已率徒黨匆匆趕回,繞山而過,已快到達;暗忖:「老賊忘恩負義,屢用陰謀毒計,忘想好占自己,才致身受許多慘痛;反正成仇,沒有查牧同行也逃不脫,莫如仍回室內,等他進門,相機行事,容我好走便罷,稍有阻難,便將老賊誘好故人之女不成,心生忿恨,屢次暗算陰謀,當人和盤托出,好歹先出一點惡氣再打主意。」

  便對文麟悄悄說了,一同隱伏窗外,暗中守伺,估計老賊將要率眾追人,忙即飛身入內,向沙鎮方行禮叩拜,哭訴孤苦可憐情形。沙鎮方剛聽出內有難言之隱,老賊早在門外偷聽,一時情急,闖了進去。

  三姑知他氣餒情虛,已受挾制,便不再為已甚,容到雙方把話說完,自向沙鎮方一人辭別,帶了文麟二次要走,猛瞥見惡獸黃猩子由外趕回,守在下麵崖石之上,朝上仰望,目射凶光,似已警覺,就此飛身直下,如是自己一人還可應付,偏又帶著文麟,如用套索縋下,非遭毒手不可;再回室內,令老賊喚止惡獸,固不敢抗,無如走時恨他天良喪盡,未與招呼,此舉必為所笑,丟人太甚,寧死不屑,心正發慌。不料二人這一探頭,已被黃猩子發現,突然一聲怒吼,箭也似急往上飛來,不禁大驚,正要搶前抵禦。忽聽耳旁喝道:「把人交我!你隨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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