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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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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獻到宮廷妙筆才為當世重 躬親隴畝衷懷始共野人知 杜甫往送岑參沒有送成。回到家中,想起平生幾個好友,除嚴武少年英俊。前途似可有為而外,下余諸人,不是遭受貶竄,便是落拓江湖,再不就是沉淪下位,苦不得意。岑參雖然「識度清遠」,只是性情剛正,崇尚氣節,不合時流。此次載筆從軍,遠赴安西,是否能夠展開他的抱負也很難說。和楊氏談廠一陣,好生慨歎。 楊氏勸道:「房次律簪纓世裔(房琯父融,武后時以正諫大大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識度過人,主上所知,尚以觸忤權貴,貶竄在外。嚴季鷹名臣,嚴挺之之子,英武多才,也因奸相嫌他少年剛直,不令在朝。何況你和李(白)、高(適)、岑(參)、鄭(虔)諸君,如今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想要得志自非容易。除非歸隱山林,其勢又不能不與富貴中人來往。像你近來那樣風塵骯髒,衣冠敝舊,即使主人不以為怪,也必受他賓從冷眼,自慚形穢。難得岑君肝膽照人,送你這許多銀子,我想先給你做兩件整齊一點的衣服,以便尋人。再置上幾畝園地,以為生計。進不能求取功名,退亦可以躬耕隴畝。不是好麼?」 杜甫慨然答道:「丈夫不能建立功名,便學陶淵明力田自給,南山寄做。稍微得已,誰願去向那些富貴中人折腰呢?」 話未說完,忽聽外面有人連呼「子美」!趕出一看,一個葛中野服的中年人已推開柴扉,往裡走進,正是新近隱居樊川的咸陽士人好友王倚。連忙請到對面書室落座。楊氏便去準備湯水食物,款待來客。 王倚開口便道:「今天告訴子美兄一件快事。你那位好朋友鄭先生,業已名滿長安了。」 杜甫驚喜交集道:「日前我約岑參往訪鄭兄未遇,岑兄見他家境艱難,還給他留了二十兩銀子,後往旗亭小飲等他,也未見來。我正準備日內進城看望,不料竟有這樣喜事!我知鄭兄不會做官,即使新有升遷,也不過是些冷職閑曹。怎會三天之內就享了盛名呢?」 王倚笑道:「鄭先生于天文地理、兵書戰略以至關塞險要無不通曉,你是深知道的。他滿腹文章經濟,不為時用,連想以賣畫糊口都極艱難。前日逼得無法,不知聽了何人的勸,選了一張畫,題上一首長詩,獻給朝廷,不料當今天子一見大為稱賞!竟在畫上題了『鄭虔三絕』四個大字。當時名滿長安,聲價十倍。聽說好些王公貴戚都在向他求畫,他還不願意呢。」 杜甫聞言,喜出望外,連話都顧不得多說,忙著要訪鄭虔,並約王倚同去。 王倚笑道:「我和鄭先生雖見過兩面,相交日淺,像他那樣多才多藝,倒也樂與一談。若在平日也還罷了,現正當他春風得意之時,座上必有貴客。小弟山野之人,實不願去趕熱鬧。改日寒家略備薄酒野蔬,奉約子美兄小飲,再暢談吧。今天恕不奉陪了。」 隨即起身辭去。 杜甫已有多日未見鄭虔,先想把岑參贈銀分送一些給他。因岑參就要起身,沒顧得去。日前和岑參進城訪友,便道往訪。身邊銀子恰又帶得不多,卻累岑參多耗去了二十兩川資。當著鄭妻不便多說,只得聽之。後來旗亭同飲,久候鄭虔不至。岑參並還再三叮囑,說:「鄭虔雖窮,還可賣畫。雖然性情古怪一些,決不會沒有享名之時。這兩年內子美卻是難說,必須養機待時。」 言下之意,非但不稍退贈銀,並還不願將銀轉送鄭虔。正打算等岑參走後,再給鄭虔送三十兩銀子去。聽到這樣好消息,恨不能當時就往城裡趕。送走王倚,忙回屋內,準備起身。 楊氏問知前事,埋怨道:「王君和你相交頗厚,怎麼連茶飯都不留,就把他送走了?」 杜甫笑道:「我輩寒素之交,一向不拘形跡。我因不合時流,吃了許多的虧。鄭虔近來脾氣比我還要古怪。今天他好容易出人頭地,莫又為了性情孤做惹出事來。此時趕往城裡還來得及。他只聽我的勸,非去不可!」 楊氏笑道:「你說人家脾氣古怪,可曾想想你自己麼?」 杜甫急於進城,不顧多說,匆匆把楊氏新制的春衫換上,便往城裡趕去。剛進貴人坊,相隔鄭虔所居陋巷還有半裡來路,便見兩起高車駿馬,各在一群隨從人等前呼後擁之下迎面走過,快到巷口,又遇見十來個穿著整齊的商人一路交頭接耳,往貴人坊那面走去,有的後面還跟著車馬。這些雖然都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象,一心看望鄭虔,並未在意,快要走到,忽見鄭家門上貼著一張主人因病謝客的紙條,心裡一驚,伸手就去拍門。 鄭妻隔門答道:「鄭先生病在床上,斗室狹小,難……」 話未說完,忽由門隙中窺見來客竟是杜甫,連忙開門放進,低聲說道:「杜兄來得正好,請快進去。」 忙又把門關上。 杜甫剛想開口,忽聽鄭虔在室內發話道:「又是這樣,真煩死人了!」 同時瞥見鄭虔的愛女阿騖穿著一身新衣,由堂屋內趕出,滿面都是笑容,欲言忽止,走向身前行禮,低喚了聲:「杜伯父!」 抿嘴一笑,輕悄悄隨同鄭妻往堂屋中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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