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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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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鬱二人年少氣盛,再聽對方一說,越忍不住怒火,把方才一點顧慮也全忘了乾淨。龍騰首先縱身上前,厲聲喝道:「小賊休狂!那十六字真言,在場的叔伯弟兄、諸姑姊妹並無幾人知道。說得對時,自無話說,否則我必將你吊在樹上,用皮鞭活活打死。連想求個痛快,都辦不到了。」 鬱馨見他詞色大已強橫,使人難堪,方想:泥人也有土性,何況對方那大名望,如何能夠忍受?心方一驚,猛想起每次七老祭神,龍九公向不在內。此老表面不大管事,過後想起,無論何事,不特瞞他不過,仿佛暗中都有安排。小輩稍為犯過,或是違背他的心意,大小都要吃點苦頭。今日五哥他們所行所為好些不合,他老人家竟會置之不同,先在前門會客,忽然離開,用簫聲把來人引到此地,又自走去,這兩小人,不同敵友,均無此理,好些可疑。莫非他老人家見近來好些子孫受人引誘,越來越不成事體,昨日剛引生人到此,今日索性把二伊的對頭也引了來,並還當著外人說出隱秘的事,膽大妄為已達極點,也許借此警戒,到時再行出面。莫要自尋煩惱,五哥他們不聽良言,非吃苦頭不可!正在擔心。 黑摩勒本不知未三句真言信號如何說法,意欲設詞回答,引得對方激怒不容分說,再行動手,先給他丟個大人,再將青笠老人銅符取出,正想如何翻臉,一面暗中偷覷。忽然瞥見水氏弟兄正在全神貫注聽龍騰說話,面有喜容,越發有了主意。先朝伊、水四人看了一眼,笑道: 「你不要發急,我師徒也是吃飯長大的,多大膽子,不會這樣荒唐,明知所追的人不是賊黨,便是將要叛師降賊的惡徒,你們既肯包庇他們,就算瞞著大人行事,多少有點交情,豈能不問青紅皂白、不知底細?憑我師徒兩個頑童,素昧平生,便和捉老鼠一樣到處窮追,冒昧登門,非將寶劍奪回不可?休說我們年小力弱,無什出奇本領,就是得了一點師長傳授,也打不過人多。我們固然不會鬼頭鬼腦,假裝好人來作奸細,但也沒有上門送死,自討無趣之理。至於府上四句祖訓關係何等重大,我就知道,也不能像你那樣荒唐,當著外人肆言無忌。你不是疑心我師徒是奸細麼?萬一被你料對,卻沒本領將我擒住,隨便逃走一個,不問是否芙蓉坪老賊一黨,傳說出去也是後患。 何況人心隔肚皮,就算伊家兩小賊往來日久,現在犯規叛師你們還不知道,那兩個假裝漁人、往來江湖、專作者賊耳目的慣賊都不是你們自己人,昨日才得見面,來歷底細又都知道,你們受人之愚,謬托知己,妄泄機密,此時被他溜走,已是未來隱患,再要把這未三句信號聽了去,逃往老賊那裡討好,你就不怕父母尊長責罰?死後有何面目去見兩家祖宗呢?要我說出來歷容易,請將你們九公和諸長老隨便請來一位,尋一靜處,自然照實奉上。 我因你二人氣勢洶洶,不可理喻,明知話一出口便可無事,本來打算說的,繼而一想,那兩個叛師小賊只要把話說明,我固不怕他們飛上天去,你二人就是不分善惡賢愚,想要幫他也辦不到。另外兩賊深淺難知,多少要費點事。萬一你再不知輕重利害,出頭作梗,我師徒二人能有多大本領和這多的人對敵?如被逃脫,固然與我無干,我仍不能不顧大局。頂好照我所說,請來一位長老,由我面告機密,彼此省事,你看如何?」 話未說完,伊、水四人首先激怒,加以做賊心虛,聽出敵人口氣拿穩,必是胸有成竹。自己四人,一是青笠老人門下,往來年久;一是平日形跡隱秘,雖是芙蓉坪心腹死黨,平日往來江湖,借著遊玩山水浮家泛宅以作掩飾,因有老賊年送重金,輕不出手偷盜,江湖上只當兩個隱名異人,不知來歷,偶與老賊所派徒黨相見,也都背人密談,不令人知,主人多半不致生疑。無如事關重大,龍、鬱兩家來歷真相已由龍騰自行洩漏,正是老賊多年查訪、不知下落的兩個對頭隱患,再將四句信號得去,立是奇功一件。 先還想強忍氣憤,聽敵人說出真情,然後相機行事。後來越聽口風越緊,不特不肯再說,並將弟兄四人的心病當眾指摘,大有密告兩家長老、突然發難、一網打盡之意。眼前這班少年男女人多勢眾,如被看出虛實,反臉為敵,已是難當,再將凡個長老驚動,更是凶多吉少。這一驚真非小可。水氏弟兄仗著一身武功和極好水性,雖然驚疑情虛,還好一些;二伊本就懷著鬼胎,又深知青笠老人和這兩家長幼人等的厲害,更是心驚膽寒。如非四人都是深沉奸詐,機智過人,幾乎變了臉色。 水雲鵠和二伊急怒交加,兩次想要發作,均被水雲鴻暗使眼色止住,故意低聲笑道:「小賊乳毛未幹,竟有一張利口。我們不知主人底細,只覺龍、郁諸兄慷慨好友,一見如故,冒昧登門。本想明日回去,並約主人同坐我們小舟去往洞庭一遊,小賊這樣血口噴人,本來事關重大,人心難測,說不得,只好照方才主人的盛意,在此厚擾些日,等到是非判明再起身了。此時且由小賊狂吠,如與計較,小賊明知諸位長老不會見他,更說我們想要殺以滅口了。方才主人又曾說過此間規矩,不是長老有命,外人不能出手。反正小賊多麼狡猾也難逃生,由主人擒他拷問也是一樣,我們何必多事?由他去說好了。」 三賊會意,同聲附和,哪知越描越黑。 鬱馨和兩個至好姊妹本在注意來人言動,想要相機解勸,心中愁急,不曾留意到他們。四賊一說,這班少女何等聰明,一任四賊裝得多好,面上神情終有一點不自然。一經細心查聽,立生疑心,暗忖:這四人果然形跡可疑。黑摩勒雖是他們對頭,難免說得過分。如非知道他們來歷,胸有成竹,不會這樣口氣。至少姓水的來歷不明。郁馨對於伊茂、水雲鵲又是心中厭惡,先有成見,疑念一生,格外留心,忙向同伴四女示意,去往一旁商計,暗中戒備。對於二伊,因是青笠門下,還好一些,對於水氏弟兄,卻是絲毫不肯放鬆,準備稍現破綻,立時下手不提。 四賊見敵人只管說得厲害,龍、鬱二人反更憤怒,大有一觸即發之勢;旁觀諸人,有的還朝自己這面看上一眼,多半不曾理會;幾個最投機的,反恐自己多心,相機過來勸慰,認為敵人無話可說,有心離開,心中略定;鬱馨等幾個本領最高的俠女,對他們注意,一點也不知道。 這一面,龍、鬱二人始終感情用事,認定青笠老人法嚴,二伊是他門人,怎敢叛師降敵?水氏弟兄雖是新交,不知底細,但那氣度武功、談吐識見,無一不好,一點不像江湖中人,如何會是賊黨?非但不信對方所說,反當有心狡賴,離間朋友。大怒之下,並未細想,同聲怒駡:「無知小賊!別人是否奸細,與你無干。在場除你兩個小賊,都是我們自己人,不怕洩漏,更不會放你逃走。你既知未三句信號,便非說出不可。否則,我們不客氣了!」 黑摩勒因覺兩家長老都是智勇絕倫,文武雙全,子孫如此任性胡為,哪有不管之理?龍九公的舉動也太不近人情,內中必有原因。再見郁馨連使眼色,暗中示意,分明她和辛回交情甚厚,雖然一人不便違眾,但她自從方才一說,便同了幾個佩劍少女背人耳語,跟著散向四賊身旁,表面不露,暗中卻在注意;不由生出情感,念頭一轉,先前怒火便消去了好些,暗忖:聽鬱馨所說,這兩家人既是芙蓉坪老賊之仇,必與諸位師長相識,平日未聽說起,想是關係大大,交情也必深厚。不要只顧一時意氣,做得太過,再被主人識破,怎好意思?不顯一點顏色,心又不甘,正想變計而行,對方又在口出惡言,隨口答道: 「你們年紀都比我大,如何不明事理?反正信不信由你。見了你家大人,自有話說。為免泄機,被狗賊套去,想由我口中說出真相,決辦不到!真要當我奸細看待,那也無妨。那四個叛徒賊党不是立在一旁做賊心虛,面紅耳熱,暗中咬牙切齒,恐被你們看出,假裝鎮靜,恨極我師徒又不敢發作麼?你們不妨叫他過來,不管是一對一或是以多為勝,雙方先打一場試試。你們引鬼入室,還要執迷不悟,只被我擒到一個,不消片刻,包你明白好歹。但我師徒只有兩人,他們卻是四個。 我這徒弟跟我日子不久,本領太差,全數生擒恐難辦到,必須防他逃走。我如真是奸細,逃還來不及,哪有固執成見,非將寶劍取回不走,事前還代主人擒殺外賊,自我麻煩之理?你們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還說什麼?你看,除你二位和有限幾人還未醒悟而外,你那別位弟兄姊妹,不是旁觀者清,多半改了主意,不拿我們當作敵人看待了麼?」 郁文怒喝:「這裡規矩,除對仇敵外賊,向例不容外人動武,何況他們是客。我們兩家的人一向全力同心,豈能受你離間?乖乖束手受擒,免得我們動手,多吃苦頭!」 龍騰更是破口大駡,並將身後佩刀拔出,把手一揮,率領幾個同黨少年便要上前。 鬱馨在旁看出不妙,黑摩勒又是手無寸鐵,雙方惡鬥已難避免。心方一急,先聽鐵牛怒喝一聲:「放屁!」 一把又長又窄、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看去毫不起眼的兵器已先拔出。同時又聽黑摩勒哈哈笑道:「我現在已知師門淵源,如何還肯與你二人一般見識?此時我已改了主意,你兩個不懂事,莫非那四個無恥狗賊只會裝聾作啞,我這等說法,他沒長耳朵,憑著主人兩句門面話,就不敢和我對敵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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