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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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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逆水鬥凶蛟電掣虹飛獨援弱女 頹波明夕照離長會短互贈刀環 內中只有鬱馨一人,看出伊茂對她懷有深意,心中不快。同時想起去年中秋月明,同了龍家十四妹駕舟泛月,多吃了兩杯酒,難得出山,一時乘興,想往湖口一遊。中途忽遇狂風暴雨,將船打翻。二人均精水性,本還無妨,不料遇見兩條惡蛟,水中追逐,將人沖散。天又昏黑,水中不能看遠,眼看兩隻亮如明燈的蛟目快要追上,離身不過丈許,知必死於蛟口。 正在危急萬分,那蛟忽似受驚,猛然掉頭駛去。雖未被它咬中,但那惡蛟轉身太急,一尾鞭橫掃過來,駭波山立,重有萬斤,人未被它掃中,驚悸亡魂中,卻被水中壓力打昏過去,大量湖水已往口中灌進,人也昏迷不醒,僅覺面前似有白影一閃,身子被人夾住。一會又覺口中吐水,身子出了水面,神志漸清。一看天色,業已轉好,風雨全收,月光重現,自己卻被一個白衣少年用雙手托住頭和兩腿,在萬丈碧波之中踏水而行,其急如箭。知已遇救,不願男子手托,想要掙扎。誰知周身酸痛,所灌湖水雖已吐出,無如水中拼命逃竄,力已用盡,休說入水同遊,轉動都難。月光之下,偷覷少年,生得十分文秀,想不到竟有這大本領。念頭一轉,只得聽之。 後來到一形似小島的沙礁之上,才知少年隱居在彼,常時往來,人極端謹。雖在當地住了四日,經他盡心調養,日夜相見,從無分毫失檢之處,只似不舍離開。到了第三日夜裡,忽然來一小舟停在礁旁。天明之後,又聚了半日,方送自己回家。少年先不肯明言姓名,自己也未說出來歷。只知他還有一個同伴,中秋夜一同駕舟遊湖。無意之中,剛發現二女駕小舟淩波飛駛,便遇狂風大雨。遙望二女的船被浪打沉,方想冒險往救,忽見蛟目放光,知道前在都陽三友手下漏網帶傷逃走的雌雄二蛟又出為害。救人心切,棄了小船,分頭入水追去。二女已被惡蛟沖散,只自己一人亡命飛逃,眼看為蛟所殺,形勢危急。 本來二人也非蛟敵;幸和三友忘年之交,知道惡蛟性情和那致命之處,少年見同伴已將另一惡蛟引開,忙追過來,一劍將蛟尾斬斷。那蛟負痛發威,回身急追,正趕同伴將雄蛟引往遠處,用劍和獨門暗器傷中要害,帶了重傷,往湖心深處逃去。同伴反身尋來,雌蛟當他仇敵,暴怒追去,少年方得抽空救了自己。這條雌蛟比雄蛟還要厲害,又當產子之後,性更暴烈狡猾,不易近身。一人一蛟,鬥了些時,風雨住後,雌蛟流血太多,連被暗器打傷要害,如非身長力大,皮鱗堅厚,早已送命。時候一久,看出敵人厲害,不敢再鬥,就此逃走。再尋十四妹的下落,已無蹤影,雖知未落蛟口,那麼大的風雨,千重惡浪之下,怎能保全?料是凶多吉少。就這樣,那同伴仍在湖中先後搜尋了二三日夜,並還托了幾個會水性的好友四處留心,入水搜索。以為湖面雖極寬大,照著水流速度,無論沉底或是浮出水面,這樣清的湖水,只在三四百里方圓之內,必能發現。結果費了許多人力,連屍首也未找到。 歸途自己因為家教太嚴,小菱洲向例不容外人登門,何況又是孤男寡女,假說住在烏魚礁旁不遠小沙洲上,未到以前,想要泅水回去。少年始而力言惡蛟至少尚有一條未死,這等走法太險,非送命不可。後聽說是中有不便,方未堅持,但要自己坐船,他由水底回轉。眼看快到,怎麼說,對方也是不聽。實在無法,又看出他是一個至誠君子,才將實話說出。少年一聽姓名住處,面上立轉喜容,答說:「你到家後,可將小船放回,令其自行漂流。我在水中迎來,仍可坐船回去。」 自稱姓辛名回,同伴是他兄弟,分別隱居在小孤山和連日寄居的沙礁之上。如蒙不棄,以後還想再見一面,不知可否,並說諸位老大公,如真不願外人來往,便作罷論。反正七日之後我必再來,去往小菱洲斜對面沙礁蘆灘上相候。如不見人,便是尊長不許,我自回轉。到時,我由水底前往,決不會被人看出,放心等語,匆匆分手。 到家才知,自從中秋遊湖未歸,湖上又有大風雷雨,知已遇險。不特水性好的弟兄姊妹全數出動,連諸位長老也同駕舟往援。先沒想到船會開出那遠,只在平日常去的烏魚灘和小菱洲上下左右方圓數十裡內,帶了火箭信號四面搜索。後來雲開月現,不見船影,才著了急。又往水中和附近沙灘上搜尋,仍未見到,卻在烏魚灘旁湖底礁石洞中,發現兩條受傷的惡蛟和三條小蛟。均料二女翻船落水,為蛟所殺,全都憤怒,向蛟圍攻。 兩家長老並還親自入水,將雄蛟殺死。剩下一條雌蛟,帶了小蛟拼命逃竄。眾人追在後面,追到小菱洲旁,忽被攻穿石縫,竄入洲旁水洞之中。那洞本是當地奇景之一,只有一個三尺方圓的小洞與外相通,洲上許多小溪河溝的水,均由水洞引來。那蛟竄進時,用力太猛,洞口礁石崩塌下來,將洞堵住。水口雖然多出一條,比前更暢,大小四蛟卻是能入而不能出。 眾人想起二女被害,全都恨毒,正打算當日殺蛟祭靈,自己忽然回轉。因十四妹屍骨無存,仍要將蛟慘殺,後因龍九公說:「水洞地方廣大,此蛟本是湖中特產惡物,與尋常山澤中慣發洪水的牛蛟不同。它力大無窮,猛惡非常,心更靈巧。此時隔斷出路,不去惹它,困在裡面,不過魚蝦遭殃,免得出去害人,日久設法再將小蛟隔斷,由我選出幾人,細心訓練,也許還有用處。遇見機會,再將大蚊想法殺死,比較穩妥得多。否則惡蛟情急拼命,必作困獸之鬥,不是要有幾人受傷,便將水洞美景水利毀去,豈非不值?此女聰明靈慧,人又善良,決非夭折之相。前日你們也曾托人去往下流各地探問,雖發現一條破小船和一些木板,並無少女屍首。今日鬱馨已先回轉,焉知此女不和她一樣,遇救生還?幾條孽畜,何必這樣大驚小怪?」 九公公雖然不大管事,但他齒德俱尊,武功之高不可思議,又有特性,說出話來多有深意,向來無人敢於違背。那蛟由此被困水洞之中。 自己先因救人的是個少年男子,惟恐招人議論,不肯明言。只說被浪打到一個無人沙灘之上,受傷力弱,無法回轉。次日天明,見一小舟,攤上擱淺,裡面竟有食物,周身酸痛,無力推舟。又等了三日,遇見水漲,舟已浮起,方得駕舟而回。到後悲喜,忘了將舟系住,任其漂去。七日赴約之事,哪裡還敢出口?愁急了好幾天,眼看日期將到,想起受人救命之恩,對方又是那等好法,看他別時心意,想見甚切,就拼父母責罰,也無失約之理。如不前往,良心上大問不過去。當時把心一橫,黃昏以前獨駕小舟,意欲隔日先往看好地勢,明朝再往赴約。一面查看當地有無水鳥之類可作藉口,再看自己孤身出遊,同輩弟兄姊妹有無話說。 哪知辛回已然先在,見時面有愧容,表面說是和自己一樣,先來查看地勢,後才看出對方直是想念太甚,隔日先來等候,恰巧兩心相同,不期而遇。初以為這等心急相見,必有許多話說,不料對方仍是那麼莊靜溫和,與六日前水中遇救、沙洲同居情形相仿,只口氣稍為親切了些。因見天色已晚,想要回去。辛回似覺會短離長,後悔不該早來,見面沒有多時便要分手,神情不快。問他有無話說,又答不出。自己看出對方戀戀不捨,想約明日再見,又不好意思出口。劫後重逢,彼此情分都深,本來不舍分離,心想自己本定明日赴約,再見一面也好,便說明日還要見面,問他住在何處。 辛回答說:「來時駕有小舟,藏在烏魚灘旁沙洲之下。灘上雖有你家的人,並未看出。這裡石地清潔,食物也帶了來,本定住在這裡,不必多慮。此舉好些不合,容易被人誤會。不知怎的,會管不住自己。馨妹家中人多,從未孤身外出,家法又嚴,明日還望相機行事,不論早晚,能來則來,不可勉強。」 行時,又將途中擒來的幾隻水鳥送與自己,以作藉口。 到家一看,並無什人疑心,方自暗幸,天明前忽起狂風大雨,起身一看,湖面上暗雲低迷,白浪滔天。這大風雨,斷無駕舟出遊之理,一班不知趣的姊妹,又在自己房中說笑不去。先還想風雨住後抽空前往,好在對方說是只此一面,就被人看破,見不到他的人也不妨事,不料那風雨一連三日未住,好容易盼到天晴,情急之下,也不再有顧忌。正待硬著頭皮趕往赴約,因恐被人發現,特由洲後無人之處駕舟前往。到後一看,辛回食物用完,已餓了一日夜,老想天晴見上一面再走,始終不肯離開一步。總算穿有水衣水靠,又愛乾淨,雖在大風雨中等了三日夜,周身依舊淨無纖塵,不見一點泥汙痕跡,面上更是英姿颯爽,玉樹臨風,沒有一點狼狽神情。自己早把酒食帶去,忙即取出,同坐礁石之上,臨流對飲,看水談心,彼此都極高興。所談雖是一些不相干的話,不知怎的,越來越投機。對方固是不捨得走,自己也忘了歸去。 等到東方月上,靜影沉壁,滿天疏星點點,與落波夕陽互相輝映。辛回首先警覺天已不早,面上立現愁容。自己也想起由早起孤身出遊,尚未歸去,家中定多猜疑,因恐對方擔心,不好意思,正在極口分說:「晚歸無妨,無須為我著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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