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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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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摩勒方想金華江邊申林聽說殺兄之仇尚在,並非真死,打算北山事完前往尋他報仇之言,忽見房上又有二人縱落。一是方才動手少年崔萌之徒柴裕,同來那人正是申林,滿臉悲憤之容,近前先向老少四人禮見,匆匆說了幾句,便指老賊問道:「雲兄,老賊我未見過,這便是他麼?」 野鶴答說:「正是。此賊凶狡異常,雖被我打斷一臂一腿,被擒之後,並未倔強,二弟仍須留意呢!」 說時,鐵牛在旁一聽禿老頭比惡道還凶,心中奇怪,師長說話,又不敢插口,便立在老賊身前,不住查看。見他五短身材,除衣履講究,看去短小精悍而外,臥在地上緊閉雙目,滿臉愁苦之容,神情十分狼狽。比起惡道身材高大,兇神惡煞,一聲怒吼屋瓦皆震,強弱相去天淵,怎會說得那樣厲害?正要開口詢問,忽見老賊兩腮微動,並有一處朝外拱了一拱,仿佛口裡含有東西。鐵牛近學師父的樣,言動滑稽,忍不住罵道:「你這老禿賊,活了這大年紀,害了許多的人,已然被擒,眼看要遭惡報,還有心腸吃東西呢!你那兩個鐵葫蘆哪裡去了?」 末句話還未說完,申林已將劍拔出,往老賊身前走去。 野鶴、風虭、黑摩勒立在一旁,本未在意,忽聽鐵牛一說,野鶴首先警覺,忙喝:「二弟且慢,留神暗算!」 說時遲,那時快!聲才出口,瞥見老賊一雙色眼突然張開,目射凶光,喊聲「不好」,縱身一把剛把申林抓住,未及拉開,老賊口中毒針已似暴雨一般朝申林面上打來。心正驚急,一股急風突由側面掃到。月光之下,只見一蓬銀雨本朝申林迎面打來,就在這將中未中。危機一發之間,仿佛微雨之遇狂風,忽然往旁一歪,斜飛出去,落在地上,當時灑了一地光絲,亮如銀電。同時黑摩勒也自趕到,耳聽哼了一聲,再看老賊已被鐵牛照頭踢了一腳,牙齒碎裂,血流不止。申林也被野鶴拉退。 雲野鶴拾起毒針一看,只有半寸多長,針尖作三角形,鋒細如絲,針頭有一小圓球,約有芝麻大小,笑說:「真險!他被擒時,周身毒藥暗器連同迷香一齊被我搜去,受傷不輕,只有一手還未毀掉。雖知老賊練過鐵鷹爪,終想老賊酒色荒淫,多好功夫也要減色。二弟為報兄仇,經陶師伯指點,凡是老賊的一些毒手,都有防備之法,擒他又未費事,先請二弟留心。只是想起老賊凶毒,隨便一說,誰知這等險詐,竟在遇我以前將此毒針藏在口內。想是因我深知他的根底,樣樣內行,不敢妄動,準備到此相機行事,暗下毒手。如非風兄這一劈空掌,此針見血封喉,二弟差一點受了他的暗算。」 申林聞言,自更憤怒,正待二次上前,忽聽老賊厲聲怒駡:「無知賊道、小狗!老夫早聽人說申天爵之弟聞我生死不明,新近又在後輩口中聽出我的下落,立志尋仇。你這賊道是他兄弟好友,今日對敵,一則老夫打你不過,料定仇人在此,心想事由仇人而起,我與你這賊道無仇無怨,無故作人鷹犬,我偏與他同歸於盡,使你事後難過,無臉見人;就是仇人不在,能將小賊黑摩勒殺死,也可解恨,因此才未下手取你狗命。我自被你打傷,便想活了六七十歲,福已享夠,單是被我姦淫殺害的美貌婦女,少說也有千人,還有什麼不值得處?已早想開,死活未在心上,只管下手。你老大爺皺一皺眉頭,不是好漢!」 申林聞言怒極,兩次舉劍上前,均被風虭攔住,冷冷地笑道:「久聞此賊淫凶萬惡,今日一見,果不虛傳。你聽他自供,單是婦女害了多少人!一條老狗命豈足相抵?此仇不是這樣報法。還有萬千冤魂,九泉含恨,豈能便宜了他?鐵牛年輕,這等惡報太慘,卻不可令他在場。老弟暫時息怒,等崔三弟回來,同往地室下手,你看如何?」 申林早由身邊取出一個小牌位,含淚說道:「小弟本想殺他祭靈,沒有地方。此時想起賊巢正可借用。」 風虭答道:「非但如此,今夜殺了許多賊黨,也須善後,以免旁人受累。我已想好主意,連遣散受害婦女、把他財產分散苦人,要好幾天才能辦完。我意請黑老弟仍往玄真觀安眠,明早起身。這裡的事由我們來辦如何?」 黑摩勒正在謝諾,忽聽鐵牛又喊道:「諸位師伯快看,老賊肚皮亂動,又想鬧鬼呢!」 風虭笑道:「你說得不差,他想運氣自殺,免得受罪。但他作惡太多,方才破他毒針時我早防到,曾用內家罡氣破了他的穴道,除卻靜等惡報,多會鬧鬼也來不及了。」 老賊原是惡貫滿盈,想起多年盛名,初次跌倒,受此大辱,身敗名裂,心中痛恨,打算罵上幾句出氣,再用氣功迸斷肚腸自殺,免受敵人淩辱,做夢也未想到對頭早已防備,暗用內家罡氣破了穴道,難怪運了一陣氣功,真氣提不上來。想起敵人所說,不知如何死法?再一想到,前聽人說,神乞車衛在金華江邊收拾淫賊,手法之慘,多好功夫也禁不住,何況真氣已破?連想咬牙強忍都辦不到,不由心膽皆寒,立轉口風,說道:「我自知孽重,不敢求生,報仇聽人倒便,但是你們不是出家人,便是前輩劍俠的門下,好歹也積一點德,就不肯給我一個痛快?不要做得過分!」 野鶴笑道:「你話說太晚了!這都是你害人害己,自家惹出來的。否則風兄雖是疾惡如仇,不遇到你這樣淫兇惡賊,這多少年來,從未用過的五陰手,怎會照顧到你,此時自是苦痛難當,代你消點罪孽,不也好麼?乖乖忍受,是你便宜;如不知趣,再要口出不遜,受罪更多,悔無及了。」 老賊深知厲害,長歎了一聲,便將雙目閉上,不再開口。鐵牛笑問:「師父,什麼叫五陰手?」 黑摩勒方喝:「叫你少說,又要開口!」 崔萌忽由殿后趕來。黑摩勒見風蛔尚在等候,知道用刑太慘,除申林外,不願人見,便向眾人告辭,並問野鶴:「少時事完何往,可要往玄真觀去?」 野鶴笑答:「本來要送老弟同去,這裡事忙,恐到明早還做不完,只好等你小菱洲回來再相見了。」 黑摩勒料知眾人與小菱洲那班人多半相識,不便出面,也未再說,隨由崔萌送出廟外。雙方尚是初見,頗為投機,且談且行,不覺送出一裡多路。黑摩勒又問出小菱洲一點虛實,再三謝別,方始分手回去。 師徒二人見天已深夜,明早還要起身,一路飛馳,尋到玄真觀。方要叩門,已有道童迎出,說:「師伯往董家祠未回,師父知道師叔師兄要來,已早準備酒食宿處,方才發生一事,不得不去,命弟子在此守候,請師叔不要見怪。」 黑摩勒問知道童名叫秋山,甚是靈慧,廟中只有師徒二人;野鶴時常來往,並不久住,平日甚是清苦,但不吃素。到了裡面一看,雲房兩間,倒也幾淨窗明,陳設清雅。剛一坐定,秋山便忙進忙出,端進茶點酒菜,說是得信已遲,全是鎮上買來的現成之物,師父又不在家,諸多慢待。黑摩勒師徒本想不吃,因見主人再四殷勤,只得強拉秋山一同吃了一些。天還未明,聽得院中有人走動。起身一看,早飯已預備好,乃師仍未回廟。知其一夜無眠,心甚不安,笑說:「我們吃飽還沒多少時候,這等吃法,豈不成了飯桶?」 秋山笑說:「此去小菱洲,還有老長一段水路,又是逆水行舟。到了那裡,一個不巧便要和人動手,知道幾時才完?多吃一點,也好長點力氣。」 黑摩勒見他意誠,含笑點頭。等二人收拾停當,吃完,天已快亮,忙即起身。 秋山強要送去,黑摩勒問他:「廟中無人,怎好離開?」 秋山笑答:「湖口雖是魚米之鄉,這一帶地勢較高,離水較遠。方圓十裡之內,多是董家田地,廟中惡道雖然假裝善人,對待佃戶仍是強橫,令出必行。推說性喜清靜,廟前一帶土地完全荒廢,僅種了一些果樹遮掩耳目。只離廟裡許有一富戶,用人雖多,也無別的人家同住,方才才知那是惡道所辟隱藏婦女的密室。左近只此兩廟遙遙相對,平日無人來往,不用看守。請師叔先走,我關好廟門自會跟來。我送師叔去尋一熟人的船,比較方便。」 黑摩勒見他固執非送不可,只得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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