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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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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十幾步,果見山坡上現出幾所人家。內有一家,門外竹林上青簾高挑,知是賣酒之所,另外平地上放著幾張桌子,坐有四五村人,正在飲茶,指點斜陽煙樹,互相笑語,神態悠閒。新雨之後,村童多半赤了雙腳,在溪邊踏水為戲。溪上橫著一座竹橋,看不出有何異兆,暗忖:聽師父說,自來酒店茶館最易打聽消息。來時登高遙望,只此小山廟字,不料還有兒所人家,師父多半被困廟內,何不借著飲酒,暗中探聽?便往橋上走去,剛到對岸樹邊,一個年約十三四的赤腳村童回顧同伴笑道:「今天師父不在家,正好弄幾杯酒吃,可惜沒有酒錢。此時如有人做東道,請我吃上幾杯,無論何事要我去辦,我全答應。」 另一村童答道:「誰不知你,出了名的小酒鬼,只要有酒請你吃,什麼話都肯說,什麼事都肯做。可惜他們都是大人,又知你酒後亂說,誰肯送酒與你吃呢?」 鐵牛聞言心中一動,見那村童身材不高,一身紫黑皮膚,甚是強壯,濃眉大眼,二目有神,自己走過,似未留意,暗付:自己正愁無法打聽,此人想飲酒,正好乘機探詢,便湊過去,笑道:「我因遇雨迷路,又饑又渴,好容易由嶺上望見人家,尋來此地,想買一點酒食,這位大哥,可知哪裡有酒鋪麼?」 村童還未開口,另一村童已先笑道:「他叫奚恒,有名的小酒鬼,正犯饞癆,想騙酒吃。你不妨請他幾杯,不管你是問路還是尋人,或者和人打架,他都有份,准保給你賣命。你捨得做東道麼?」 那叫奚恒的村童把眼一瞪道:「人家請客不請,要你多管閒事!你怎知道他不捨得呢?」 鐵牛忙道:「奚大哥,我也正想吃兩杯。一個人獨飲無趣,請二位大哥同飲如何?」 另一村童笑說:「我不像他那麼饞法,並且有事,不能奉陪。酒店就在山坡上,你自請他去吧,我不奉陪了。」 奚恒接口道:「人家早已看見酒店在山坡上了,他是聽我方才說話,自己又是一個人飲酒無什意思,有心請客,故意這等說法。要你多口!」 另一村童接口笑答:「你不要急,今日運氣不差,來了一個請客的。我又不搶你的生意,說一句話替你二人拉攏,免得不好意思,你發的什麼急呢?」 說罷,起身走去。 鐵牛方覺二童神態口吻,與尋常所見村童迥不相同,心中奇怪,正自尋思,奚恒已轉身笑道:「我看你年紀仿佛比我小一點,叫你兄弟可好?你貴姓呀?」 鐵牛心想:師父收我不久,外人還不知我來歷姓名,告他何妨?笑答:「小弟姓田名鐵牛,同到酒店再談如何?」 奚恒微笑點頭,同往坡上走去。 鐵牛暗中留意,見那一群村童共有六人,一個已走,下餘四人各自戲水,竟如未見,不似別處村童,見了生人立時圍攏,七嘴八舌,驚奇神情。再看吃茶的幾個村人,都是一色白短衣,談笑從容,也不像是尋常上人。方想走到林內覓一靜處,等對方吃到半醉向其探詢,奚恒已引鐵牛走往坡上,自己搬了一張空桌,令鐵牛拿著兩條板凳往上走去,快到廟前,方始放落。回頭向下高呼:「商大叔!請大嬸拿幾壺酒來,再帶點菜,有人請我吃酒呢。這是外邊來的好人。」 鐵牛雖覺對方好些奇處,見他這樣豪爽,也頗投緣,又見那地方就在廟前平崖之上,廟中人出入必由之路,正合心意,格外好,笑說:「奚大哥不必客氣。我往前面去投親,身邊帶有十幾兩銀子,店家如有好菜,只管拿來,少時一同會賬,請勿客氣。」 奚恒喜道:「你這小兄弟真有點意思,我還當你年紀太小,身邊錢帶不多呢。既然這樣誠意,索性擾你一頓好的,有話少時再和你說。」 鐵牛聞言,心又一動。奚恒二次高呼:「商大叔!有什麼好吃的,請都拿來,另外再殺兩隻雞,烤來下酒,叫這位小兄弟嘗嘗新,夜來上路,長點氣力,也好辦事。」 跟著便見一年約四旬的少婦,連酒帶菜,一齊端來。 鐵牛心中有事,因見當地的人與平日所見不同,便留了心,只管著急,並不露出;酒菜到後,先向奚恒殷勤勸用,什話不談。奚恒也不言語,只管大吃大喝。一會烤雞送到,鐵牛見那雞用松枝燒烤,油香流溢,又肥又嫩,暗忖:師父常說,遇敵遇事,第一是要鎮靜,看清形勢,相機應付,面上不可露出。這裡人多,自己孤身一個,年幼力弱,虛實深淺俱不知道。師父如真被困在此,少時不免動手。天色尚早,難於施展,放著這好東西,還是吃飽再說,動起手來也有力氣。念頭一轉,便把心事暫時拋開,不去想它,笑對奚恒道:「奚大哥,你這人真痛快,我和你交個朋友如何?」 奚恒見鐵牛不大飲食,似在想事神氣,暗中好笑,也不說破,聞言笑說:「我也很喜歡你,比我年紀還輕,這樣能幹膽大,和你交朋友我真願意。你怎麼不吃東西呢?」 鐵牛一聽對方說他膽大,心中一驚,忙道:「方才有一同伴雨中走失,心中懸念,又聽大哥說這裡雞好,想等那雞來吃。難得雞是兩隻,無須客氣。這麼辦,我們一人一隻,撕來下酒,再吃一點麵食,也差不多了。我酒量小,大哥只管請用,不夠吃再要好了。」 奚恒含笑點頭。 鐵牛本有兼人之量,見那烤雞每只少說也有二三斤,外加兩大壺酒,還有許多饅頭,心想:有力氣的人往往吃得多,此人酒量仿佛還好。以前師父帶我吃過幾頓好酒,因恐吃醉受責,不曾儘量。此酒味道頗好,他已先吃了兩斤,我和他比,大約不會吃醉,等再勸他一二斤,有了醉意,便可設詞探詢。主意打定,便把較大的一隻雞遞與奚恒,把雞撕開大吃起來。 奚恒聽他連聲誇好,笑說:「此是商大嬸特製美味。我商大叔雖然開著酒店,因他自己好酒,大嬸又做得一手好菜,這裡深山之中,難得有人往來,.開這酒店,一半好玩消遣,一半是為附近住有兩家人,知前面廟裡和尚都是好量,常年請客無此財力,平日又有一些外來的朋友由此經過,意欲借此款待,並非靠此營生。常人到此,不過拿些香於、花生、炒豆之類與他下酒,這好烤雞,怎吃得到?如非看得起你,才不拿出來呢。」 鐵牛越聽越覺話裡有因,邊吃邊問道:「這位商大叔這樣看得起我,實在感激。他以前做什麼的呀?」 奚恒笑說:「大叔是個怪人,以前專喜遊山,後同大嬸來此訪友,因為廟中道長井孤雲是老友,再三留住。本村共只七家人,以前又是同道之交,非親即友,彼此十分情厚,於是安居下來,一晃八九年,不曾離開。我父親也是一個好量,以酒為命,常在醉鄉。但他老人家不在此地,從小便將我交與師父井道長教養,孤身在此。商大叔來時,我還不滿十歲呢。」 鐵牛隨即探詢廟中道士和這幾家村人的來歷,可會武功?奚恒不特有問必答,並說:「本村的人,不論長幼全都習武,得有高明傳授,師父和商大叔夫妻更有驚人本領。外人想要來此窺探,非吃苦不可。」 鐵牛聞言,暗自心驚,因和奚恒一見如故,十分投機,並無疑意,心想:這裡孤單單一所廟宇,林中人家雖以耕種為生,全體老少,神情舉止均與常人不同,又都有一身好武功。方才雨住天晴,師父下山探敵,發現人家廟字,斷無不來之理,此時多半困在廟中。事已至此,任多兇險,也要探個水落石出。再一想起師父恩義,心中悲忿,膽氣立壯,便把氣沉穩,從容問道:「大哥說得井道長和商大叔那好本事,不知可能見上一面麼?」 奚恒笑道:「你想見商大叔,那個容易。他不是在你身後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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