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北海屠龍記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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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琇本就急怒交加,打算相機給妖人一個厲害,師徒二人雙雙把手一揚,兩團五彩洋霞突然飛起,在寶光層內由頂倒卷而下,將全身裹了個風雨不透。同時手指處,屠龍刀立朝當前妖人電馳射去。金蒙子做夢也沒有想到,敵人三日夜不曾動手,自顧不暇之際,竟會遽然發難,刀光過處,屍橫就地。旁立眾妖人全出意料,也傷亡了好幾個。 沈琇精神一振,正指飛刀想再加功施為,忽聽異聲淒厲,起自遙空,比起那年奉召回山以前妖人所發異嘯,還要尖銳刺耳,知有首惡到來。又見眾妖人邪法均高,先前傷亡多因驕敵大意,疏於防範之故,一經警覺,飛刀已難奏功。恐有閃失,剛剛把刀撤回,異聲由遠而近。妖人還未現身下落,猛瞥見豆大碧光一閃,立時驚天動地,一聲大震,大蓬慘碧妖光已似火山崩墮,億萬螢潮暴雨一般,當頭爆發,聲勢猛烈,從來未見。 二人全身首被碧色雷火罩住,全陣立成火海,四外烏金色的妖雲邪煙,也似狂濤激湧過來。到了身前,化成血焰,夾著無數烏金色的光箭,環身攢射不已。沈琇當時奇熱的身,上下四外重如山嶽,知道魔火陰雷同時夾攻,不禁心膽皆寒。接著宛如千萬急雷當空爆炸,連人帶寶全被碧色雷火罩住,全陣立成火海。四外烏金色雲光也似狂濤惡浪,激湧過來,近身化成血焰,中雜無數烏金色的光箭,環身攢射,當時奇熱如焚。始而上下四外重如山嶽,不能移動分毫。後來魔火陰雷同時夾攻,越來越盛。 這為首兩強敵,正是軒輕法王、九烈神君兩個最厲害的妖人,因見沈琇護身寶光神妙,互一商議,便把陰雷血焰此起彼伏,相繼夾攻。沈琇師徒身困其中,四外均受重壓,那萬千陰雷連續爆炸,雖震得護身寶光金芒暴射,人在光中儘管心驚目眩,如運玄功鎮壓心神,勉力抵禦,暫時還不妨事。敵人這一改變方式,卻吃了大苦。先是無數陰雷時輕時重,上下左右,此去彼來,炸個不休。 軒輕老怪玄武烏煞羅喉血焰神罡再從旁進逼,相助施威,互相應和,二人便如拋球也似,隨同敵人陰雷來勢,在血焰火海之中星丸跳擲,上下飛滾。沈琇知道敵人詭計陰毒,護身寶光稍有空隙,被魔火、血焰侵入分毫,立遭慘死,連元神也無幸兔。心膽交寒之下,總算近來功力大進,法寶神妙,降龍珠已煉成第二元神,只要把心靈守住,還可勉力抵禦。初以悲憤心橫,豁出遭劫,抗得一時是一時,先還觸目驚心,幾難自製。後把死生置之度外,專心運用師傳心法忍受苦難,不去理他,果然好了一些。 兩老怪見沈琇師徒連受這等猛烈攻擊,身外彩光反更鮮明,看出敵人功力甚深,急切間傷她不了。暗忖:「以前因懼長眉真人,不敢發難。此時真人飛升,敵人又是棄徒,被困多日,並無一人來援,可知同門已早斷絕往來;否則峨眉相隔這麼近,斷無不知之理,如何置之度外?自身法力高強,即便對方幾個能手來援,至多不勝,也無敗理。如有人來,只消分頭應敵,怎麼也能將這兩人殺死,報那殺徒之仇,有何顧忌?」 於是重又變計,將陰雷撤去,由軒輕老怪用那千重血焰,將沈琇師徒先圍了個風雨不透。然後逐漸施威,魔火血焰化為實質,層層包圍,想把二人煉化。又將陰雷妖光包在外面,以防萬一。經此一來,果然生效。二人身困火中,開頭還能支持,到了後來,魔火熱力逐漸加強,比起常火不知要熱多少倍。只見四外一片血紅,什麼也看不見。火勢奇熱,隔著丈許厚一層主光,依舊烤炙難受。還有那億萬烏金光箭,密如飛蝗暴雨,環身攢射,吃寶光一擋,立時爆發,化為紅雨,血焰也自加盛。沈琇還好,眇女已熱得氣透不轉。 第二日晚上,妖人發揮全力,火力更大,看去萬難久持。最可怕的是,身外寶光已由五色異彩,漸漸轉成紅色。此寶本是降龍珠煉成的第二元神,魔火猛烈,不能反擊相抗,立生反應,漸覺奇熱難耐,便由於此。其勢又不能收轉,另用別的法寶防護,端的進退兩難,眼看形勢萬分危急。 到了第三日黃昏,身外主光漸成一色,身子如在洪爐之中,如非功力尚深,又服了兩粒靈丹,不等魔火上升,早已烤死。眇女已兩眼通紅,氣喘汗流,口裡似要冒出火來。沈琇雖在拼死奮鬥,也是周身火熱,眼紅心跳,毛髮欲焦。知道危機一發,只要寶光變成深紅,全身立被煉化,成了劫灰。正在惶急無計,眇女實忍不住那苦痛,悲喊:「恩師,弟子明知師祖既賜寶珠,今日之事必早算就,不致便遭慘劫。但是弟子實在熱痛難禁,望祈恩師賜弟子兵解,由恩師將兩粒寶珠合為一體,弟子元神再與相合,必能多延時日,以待救援,免得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沈琇聞言,立被提醒,猛想起恩師長眉真人所賜無字素柬。當兩老怪未來以前,形勢也頗危急,百忙中曾經取視,並未現有字跡,心中失望,又忙禦敵,未再取看。恩師既賜仙柬,必非無用,現已萬分危急,也許現出解救之法。心念一動,剛由懷中取出,猛瞥見護身寶光只剩薄薄幾色彩影,通體光色全轉深紅,被上下四外的千重魔光血焰一映,幾似敵我成為一色。料知轉眼煉化成灰,不禁亡魂皆冒,喊聲:「不好!」 手中仙柬未及注視,說時遲,那時快,就這驚魂欲顫,一瞥之間,柬上突現出一行朱篆,電也似閃得一閃,便自化去。方料是道求救靈符,還未及想到來人是誰,如何能救自己,猛聽霹靂一聲,身外千重魔光血焰,億萬陰雷,首先沖散。同時血焰洶湧橫飛中,三丈多高一幢祥光紫焰忽自天空飛墮,照頭下壓。護身寶光先吃魔火燒紅,本將消盡,經此祥光一罩,竟被壓碎。方拿不定是吉是凶,同時腳底突湧起丈許大一朵金蓮花,將身托住,與那樣光紫焰上下一合,身上火熱全止,立轉清涼,師徒二人齊被祥光包沒,騰空而起。眇女也已心神清爽,恢復原狀。 師徒二人各用慧目外望,那滿空四外的陰雷魔光,血焰火箭,何止數百丈方圓一片,正如驚濤雪崩,狂風之卷殘雲,隨同數十百座旗門妖陣紛紛消散。一道烏金色的妖光,中卷一個身材高大,相貌猛惡的妖人,另外一溜黑煙,中裹一個形似天神打扮,相貌奇醜的妖人,都和電一般急,一西一南,同時飛起,只閃得一閃,便投向天邊密雲之中,晃眼無跡。知道首惡軒輕老怪與九烈神君已先逃走。再看下餘妖人,更是手忙腳亂,各縱妖光,四散飛遁,多半受有重傷,神情狼狽已極。料知伏誅的必也不少。心想:「此是何人,有這麼高的法力,人又不曾露面。」 祥光金蓮,其去如電,就這升空一瞥之際,才瞟得一二眼,已飛出千百裡外。那消滅未完的魔火血焰,已只剩了極小一片殘影,晃眼消盡。緊跟著眼前一花,祥光大盛,好似越飛越高,四外光霞閃閃,耀目難睜,什麼也看不見。耳聽天風海濤之聲洋洋盈耳,卻一點也吹不到身上。正和眇女相對稱奇:「照此飛法,少說也有萬里,怎還未到?」 待不一會,眼前又是一花一暗,忽然停住。定睛一看,人已落在大海中心一座無人荒島之上。 那島乃是海中一座礁石,四外惡浪滔天,無邊無際,濕雲低幕,悲風怒號。全島石黑如墨,草木不生,距離海面又低,方圓不過數十畝。有時一個激浪打來,漫島而過,仿佛連島帶人,均要被浪卷去。前面不遠,有一危崖壁立,崖前略有兩三丈大小一片平地,此外全是怪石錯落,長滿海苔,險滑難行,無一平處。景物荒寒陰晦,從所未見。遙望崖前暗影沉沉中,好似坐有一人。忙走過去一看,山石上坐定一個衰年老尼,短髮如雪,面容黑瘦,臉上滿是皺紋,牙已全落,雙目卻是神光炯炯。 猛想起昔年被逐下山以前,曾聽恩師說起,東北兩海盡頭交界,有一居羅島,老友神尼心如,在彼隱修多年。新近島上相遇,說她想收一女弟子承受衣缽,只因荒島坐禪多年,未來中土,托恩師代為物色。並說她以前便是最惡的人,忽然悟道,改修禪業。所收弟子,第一資質要好,不問過去為人如何,放下屠刀,立即是佛,以前善惡無關,自能度化。道友肯為接引,便有佛緣。 這人如已在佛、道兩門修煉有根基的尤妙。聽那口氣,好似把師父的門人要上一個,更對心思。今日靈符威力大得出奇,那麼厲害的兩老怪和眾妖黨,竟不堪一擊,全數死亡逃散。自己才得升空,便被接引來此,兩下應證,分明預有前約。久聞神尼以前所習,乃是專一伏魔功夫,近始參修上乘功果,佛法無邊,不可思議,如蒙收錄,豈非幸事?相貌又與恩師所說一般無二,定是此人無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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