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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那些蛇也就是向洞中退去。

  燈仍然亮著,雪飛鵬在燈光下看得很清楚,在他的衣服上,肌膚上都沾著一片片蛇鱗。

  這絕無疑問,並不是作夢,是真是發生過這件事。

  他的眼淚已停止流下,可是仍然有一種要流淚的感覺,嚴說起來,他還是一個孩子。

  他雖然有一身武功,卻一些江湖經驗也沒有。這種事對他來說已實在太殘忍。

  「軋」一聲,那道石門又重新開啟,雪飛鵬的反應實在快到了極點,立即跳起身,向石門那邊奔去。

  他沖得那麼急,身子一裁,僕倒在石門之外,掙扎著忙又爬起身來。

  無面就站在他面前,沒有眼鼻的臉龐上,仿佛透著譏諷,雪飛鵬有這種感覺。

  「我還以為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無面的語聲卻的確透著譏諷。

  雪飛鵬說不出話來。

  無面道:「到底是一個孩子,一嚇就哭了起來。」

  雪飛鵬忙將面上的淚痕揩掉。

  「跟我來!」無面再吩咐。

  雪飛鵬沒有立即舉步,無面冷笑。「這個石室並不是完全安全,蛇群一樣可以進來。」

  雪飛鵬慌忙舉步。

  無面冷笑:「做英雄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如果沒有這份本領,這份勇氣,還是不要硬充的好。」

  雪飛鵬沒有作聲,默默跟在無面的身後。

  「軋」一聲,當前一道暗門打開,無面緩步走進去。

  雪飛鵬再也忍不住,囁嚅問道:「你,你到底要帶我到什麼地方去?」

  「地獄。」無面答覆是如此可怕。

  雪飛鵬腳步不由一頓,但隨即又舉起腳步。

  無面道:「怎麼!又不害怕了?」

  雪飛鵬苦笑,道:「你要殺我,根本就用不著如此麻煩。」

  「很好,你總算明白了。」無面腳步不停。

  雪飛鵬亦步亦趨,就像是一個已喪失生命的傀儡。

  他的思想事實已接近麻木。

  至於現在是什麼時候,他當然想不到,也沒有去想。

  ***

  夜已深,有星,沒有月。

  那座奇怪的莊院,在黑夜中,就像是一頭奇大無比的怪獸,隨時都準備噬人。

  沈勝衣現在就正走向這頭怪獸。

  他的身形非常輕盈,蛇行鶴伏,從松林中掠出來。

  周圍異常靜寂,仿佛鬼域。

  沒有風,日間的松濤已不復聽到,雖然有聲,卻是那麼的單調。

  更寂靜的環境沈勝衣也到過,寂靜對他來說也根本不會構成戚協。

  尤其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越寂靜時反而越安全,因為任何輕微的聲音,都會變得清楚起來。

  出了松林,沈勝衣的身形立即就迅速移動,在移動之前,他已經絕對肯定,周圍都沒有人。

  除非那些人的功力比他更深厚,能閉息靜氣,令他一無所覺,又或者躲藏的方法很特別,很隱秘,匪夷所思。

  眼前是一片奇聞的草原,但夜黑如此,他又已換過一襲暗的衣服,縱然目力如何再好,若不在近距離,真還不容易覺察。

  他的衣袖衫角都已經束起來,行動雖快,並沒有發出聲響,而他的腳步更就起落無聲。

  他迅速掠過了那片草地,身形一伏一起,再一個起落,已落在土溝之旁。

  土溝的水中有星光,那些刀尖已暗淡,不是很小心觀察,根本就察覺不到。

  沈勝衣沿著土溝向東移動,幾個起落,已移出數丈。

  他的起落並不快,距離也不大。

  無論他移身何處,周圍的情形看來都並無多大的分別。

  他看來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一雙眼已然眯起來。

  停留了片刻,他才再移動,又旁移數尺。

  ***

  周圍仍然是一片寂靜,莊院內更沒有任何的反應,沈勝衣事實上也沒有聽到任何異響。

  他的目光仍然落在對面牆壁上,右手一探,終於將腰間長劍抽出來。

  他的手是那麼穩定,拔劍出鞘,竟然聽不到絲毫的聲響。

  然後他又橫移了三尺,手中劍突然飛出,射向對面的牆壁。

  「叮」一聲,那支劍插入對面牆壁的一條縫隙內,沒入差不多半尺。

  沈勝衣的身形亦同時一動,疾向前射了出去,「颼」地從土溝之上越過,腳尖落處,正立在劍柄之上,看似便要墮下去,但始終沒有。

  他雙手一落,正好覆在牆壁上,右掌一插,插進了一條石縫,身形於是更穩。

  這時,他的腳才一勾一跳,將那枝劍從縫隙挑出來,左手一探,接過正著。

  他整個身子也就以那支右手支持,虛懸在半空,這在他雖然並不是一件吃力的事情,但時間一久,亦甚成問題。

  他目的當然不是要虛懸在那裡,劍在手,一口真氣提起來,右手一按,整個身子就往上疾翻,「呼」的竟翻上兩三丈高,那右手再探,已然扳住了牆頭。

  他的腰身接著一縮,掠上了牆頭。

  在牆頭之上,並沒有倒鉤或者什麼,一切都與一般莊院的圍牆不相同。

  那與城牆的結構卻是大同小異。

  沈勝衣身形一翻,已翻入牆上暗影之中,一動也不再一動。

  居高臨下望去,莊院中一片陰森,一些燈火也看不到,也靜寂如鬼域。

  沈勝衣等了一會,見仍然沒有任何發現,索性在牆頭坐下,細意打量下面的環境。

  他看得並不太遠,也看得不怎樣真切,眼前的環境實在太暗,遠一些便已看不清楚。

  ——該從那裡著手?

  沈勝衣心中盤算,對於這裡他實在不太熟悉,一直以來,他無論到什麼地方都是明出明入,絕少這樣。

  他到底是一個俠客,代表著正義與光明。

  高牆之下,遍植花木,花木叢中,暗如潑墨,沈勝衣雖然目光銳利,亦不能夠看得仔細。

  他坐在牆頭暗影之中好一會,忽然歎了一口氣,將劍納入鞘內,站起身來。

  黑夜中高牆仿佛無盡,他站在那裡。,看起來就更特別顯得孤獨。

  他順步向右邊走去,走得並不太快,但也不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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