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鷹 > 無腸公子 | 上頁 下頁


  入夜,風雪更冷酷!

  清風閣中卻幾乎連一絲寒意都沒有。

  四面的門窗都已掛上了棉簾子,連風都難以吹入。

  一路奔馬,再加上幾杯烈酒,沈勝衣、公孫接體內的血液更就簡直在沸騰。

  座頭並不是好的座頭,好的座頭早已滿了客人,並不是好的座頭,也只是還有兩個空著。

  這種天氣還會這麼熱鬧,這間清風閣的酒菜如何,根本就不用多作介紹的了。

  沈勝衣痛盡三杯,忍不住稱讚一句公孫接道:「好!揀的好地方。」

  公孫接一笑道:「我一向不慣待薄自己的肚子。」

  沈勝衣又斟了一杯,那眼睛無意一瞟,忽然間一怔,道:「這間酒樓當廚師的大師傅倒也快的驚人,菜這就來了。」

  「哦!」公孫接側頭一望,果然就見到四個店小二左手捧著木盤子筆直走了過來。

  「的確快。」公孫接這句話才出口,倏地也是一怔,道:「怕是弄錯了,不是我們的,我剛才只是要了三樣小菜。」

  「我也記得只是三樣。」

  語聲剛落,四個盤子猛可一齊迎面飛撞過來。

  四個店小二左手飛出,右手隨即一翻,四柄劍幾乎同時右手之中出現,幾乎同時刺向沈勝衣的胸腹咽喉。

  這四個店小二並沒有送錯對象,只不過給沈勝衣送來的不是菜,是劍!

  劍狠毒!快速!

  公孫接一眼瞥見,不由驚呼失聲,右手一抹,嗆啷一響,佩劍出鞘,一劍還未刺出,耳邊傳來連聲異響,再望去,一隻木盤子碎裂在桌上,沈勝衣人已不見。

  「沈兄。」公孫接這才真的大吃一驚。

  沈勝衣應聲從桌子底下冒出來,只見他左手拿著一個只剩一角的木盤子,杯子還握在他右手之中,卻已只剩一半。

  公孫接掌心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這倉猝之間,這意外之變,他左手接過一個木盤子,以一盤一杯,接下了疾來的四柄快劍、毒劍,沒有沈勝衣那種經驗,那種身手,真還不容易做得到。

  公孫接實在不敢想像這四柄劍的目的若是在自己,又會是怎樣的情形。

  四個店小二卻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們那四柄劍無疑志在必得,但也知道沒有那麼容易,可也沒有想到竟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四柄劍之中,沒有一柄見效。

  沈勝衣也不去理會那四個店小二,只是右手一揚,那個只剩一半的杯子叮噹落地,沖著公孫接一笑,道:「我說怎樣,不是來了?」

  公孫接苦笑一聲道:「你這小子闖下的禍似乎不小。」

  沈勝衣也不禁苦笑。

  「他們簡直就立心取你的性命……」

  這倒是事實,公孫接話口進完,那四個店小二一聲怒喝,四柄劍又一齊刺出。

  只見沈勝衣左手揮出,就以手中的那一角碎盤子敲開了左來一劍,腰一彎,閃開胸膛飛來的另一劍。

  還有兩劍!

  叮噹的兩聲,那兩劍刺出未及一半,就給橫來的一劍震開。

  公孫接的劍。

  剛才那一著不能得手,現在就更難得手的了。

  四個店小二卻毫不在乎,冷笑揮劍。

  這一劍才刺出一半,四個人突然一聲慘叫,奪!奪!奪!奪!的四聲,四柄劍先後刺在地上,四個人卻幾乎同時倒在地上。

  沈勝衣、公孫接一時怔在當場。

  他們都看到那剎那之間一個人連著一道劍光從旁突然離座飛起,可想不到這個人這一劍的目的是在這四個店小二身上。

  劍由後頸削入,左後頸削出,血像怒箭一樣激射,傷口直透咽喉,四個店小二幾乎沒有身首異處。

  好鋒利的一柄劍,好狠辣的一個人。

  這個人竟然還是一個女人。

  嬌臉紅霞襯,朱唇絳脂勻,這個女人雖然年紀看來最少已有三十,也無十分姿色,但仍不乏動人的地方。

  她在笑,笑得就像是一個娃娃,有誰想得到帶著一臉這樣的笑容的一個女人居然會有這種嚇人的手段。

  公孫接的心底不覺湧起一股寒意,沈勝衣的眉頭卻在打結。

  「金絲燕」,他居然打了一個招呼,他居然認識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也竟然就是與雪衣娘、滿天星、柳眉兒、擁劍公子齊名,當年江南五大高手之一的金絲燕。

  公孫接雖然不認識這個女人,倒也聽說過這個名字,他當然沒有忘記這所謂江南五大高手當年一一敗在沈勝衣劍下。

  金絲燕卻好像將這件事忘記了。

  「你還記得我?」她望著沈勝衣,笑得非常開心,簡直就像是良友久別重逢一樣。

  沈勝衣只好也陪著乾笑幾聲。

  「十六年怕都也有了,」金絲燕上下打量著沈勝衣道:「想不到會在這裡再見著你!」

  「我也是。」

  「你好像是沒有多大改變。」

  「嗯!」

  「名氣可就越來越大了。」

  「嗯!」

  「可有見過我之外其他的四個所謂江南五大高手。」

  「見過三個,他們死的時候我都在身旁,柳眉兒是例外。」

  「呀,柳眉兒也死了?」金絲燕似乎大吃一驚。

  「嗯!在擁劍公子之後,滿天星、雪衣娘之前。」

  「你好像都很清楚。」

  「雖然不是我下手,除了柳眉兒外──雪衣娘也可以算是例外,其他的兩個都可以說是因為要向我報復而致死。」

  「勝負乃常事,這又何苦?」

  沈勝衣微喟道:「他們也像你這樣想就好了。」

  金絲燕眼珠子一轉,落在血泊中的那四個店小二身上道:「你名氣越大,可是惹來的麻煩也似乎越來越多。」

  沈勝衣點頭。

  「連和尚都找上你,看來你這一次惹下的麻煩實在不小。」

  那四個店小二倒在地上,頭上的帽子已有兩個跌落,露出來的是兩個光頭。

  沈勝衣只有點頭,幾乎不用看他也想到這一次來的又是四個和尚。

  金絲燕搖搖頭,揮去劍上的鮮血,插回劍鞘內。

  沈勝衣望著金絲燕,忽然道:「這幾年不見,你的出手更狠辣了。」

  金絲燕淡笑。

  「其實你也犯不著出手。」

  「當年敗在你劍下的時候,你並沒有給我難堪,我早就打算找個機會來表示一下自己內心的感激。」

  「我知道這是你的好意,但,你如不出手,他們也難免一死。」

  「哦!」金絲燕驚訝地望著沈勝衣道:「據我所知你很少殺人。」

  「的確少,但我即使不殺他們,他們不能殺我,就得自殺。」

  「有這種事情?」

  「以我所得的經驗,他們認為不能殺我,就是也許受辱,他們寧死不辱。」

  「所以只要你不死,他們一定死!」

  「一個人要立心結束自己的生命,誰也救不了。」

  「這是說除非你束手待斃,否則就救不了他們?」

  「我不是這種捨己為人的人。」

  「這也是說由我來殺死他們也是一樣。」

  「不一樣,這一來你就惹上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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