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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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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濺起的泥濘飛射到雲飛揚的臉上,雲飛揚沒有在乎,也不能在乎。 他扶著牆壁站起身子,扶著牆壁往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看見了燈光。 那是一戶人家的正門,燈籠高懸,四個僕人正在奉主人的命令在門前施飯施粥,來領粥飯的有附近的乞丐,還有附近的窮苦人家。 施粥施飯是善事,那戶人主人當然是善良仁翁,來領粥飯的人也很多,但終於一一離開。 那四個僕人方待收拾好餘下的粥飯,就看見雲飛揚扶著牆壁,踉蹌走過來。 雲飛揚也的確是嗅著飯香走向這邊的,他昏迷了那麼久,又淋了雨水,當真是饑寒交迫。 他已是在半昏迷的狀態中,所看見的東西都是朦朦朧朧的,聽也聽得不清楚。 他隱隱約約聽到那四個僕人在呼喚他走過去拿粥吃,可是他的手才離開牆壁,身子便倒下,又昏迷過去。 那四個僕人一見,慌忙走上前去,七手八腳將雲飛揚扶起來。 雲飛揚毫無反應,但一探鼻子,仍然未氣絕。 「還有氣──」一個僕人叫起來。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壞人,莫不是遇上了強盜,給弄成這樣?」 「反正老爺整天都想著如何去做好事,我們就扶他進去,再叫老爺找個大夫給他看一看。」 四個僕人紛嚷著將雲飛揚扶了進去。 燈籠上老大的一個「呂」字,橫匾上為的也是「呂府」,從外表看來,那應該是一戶官宦人家。 *** 三個時辰之後,雲飛揚才再次醒轉,侏儒三尺給他的藥這時亦已經發揮功效,他雖然感覺氣虛體弱,精神已恢復不少。 他的面色仍猶如白紙一樣,血污卻已被洗去,衣衫亦換過,臥在一個房間的床上, 一個鬚髮俱白的老人站在床前,正在看著他。 老人的旁邊侍候著兩個僕人,看見雲飛揚張開眼,其中一個就嚷道:「醒來了。」 雲飛揚看看周圍,再看看自己,已明白是怎麼回事,翻身便待拜倒,肺腑卻一陣刺痛,老人一見忙伸手按住,道:「你重傷未愈,不宜妄動。」 他的語氣威嚴,神態卻是慈祥得很,雲飛揚喘了幾口氣,道:「這兒是──」 一個僕人道:「是呂府,昨夜你在門前昏倒,幸虧給我們發現。」 另一個僕人接口道:「這就是我家主人──」 雲飛揚目光轉向老人,啞聲道:「多謝呂老爺相救──」 老人揮手道:「不必多禮。」一頓,接著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遇上了強盜。」 雲飛揚無言點頭。 「那些強盜也未免太猖獗了。」老人又道:「聽公子口音,不是這附近人氏吧?」 「在下原籍蘇州。」 「那是好地方,我有一個老朋友也是那兒人氏,學問還在我之上。」 雲飛揚苦笑道:「在下自小離家,恐怕不認識老爺的那位老朋友。」 老人點頭道:「他淡薄功名,退隱後就更不問世事,你不認識他也不足為怪。」 「尚未請教老爺大名,日後也好得以報答。」 「這是小事,你千萬不要記掛在心上。」老人微笑。 一個僕人接口道:「我家老爺是前任兵部尚書,心地向來都是很好的──」 老人輕喝道:「少開口。」 雲飛揚面露疑惑之色,忽問道:「未悉老爺是否就是呂望呂大人?」 老人一怔,道:「你怎會知道老夫的名字。」 「晚輩外公姓雲,雙名海天。」 老人又一怔,喜出望外地道:「你外公竟就是老夫那個老朋友,太好了。」一頓, 接著問道:「他現在怎樣?是否還是當年那樣閒著喜歡喝幾杯?」 雲飛揚面容一黯,道:「晚輩外公已去世多時了。」 呂望嘆息道:「他的身子以老夫所知一直都很不錯,人又豁達,想不到竟然先老夫而去。」 雲飛揚垂下頭,呂望手按雲飛揚肩膀,道:「你也不用難過,生老病死,人所不免,就留在老夫這兒,先養好傷勢再說。」 雲飛揚方待拜謝,呂望已又道:「老夫與你外公情同手足,你也就千萬不要客氣,就當這裏是自己的家好了。」想了想,失笑道:「老夫也是老昏了,到現在還不知道賢侄怎樣稱呼。」 「晚輩雲飛揚──」 「哦,賢侄也姓雲──」 「晚輩從母姓。」雲飛揚苦笑。 呂望鑒貌辨色,知道其中必有苦衷,並沒有追問下去,轉身吩咐下人,道:「阿福快趕去請上官大夫到來,阿昌──」呂望接著吩咐收拾東廂書房,給雲飛揚居住,他退隱之前,身居高位,難免也會做一些不太對得住良心的事情,年逾花甲膝下猶虛,總以為就是報應,所以退隱之後,樂善好施,希望積些陰德,就是沒有那重關係,也一樣會收留雲飛揚,給他地方休養,現在知道是故人之後,當然更是愛護有加了──雲飛揚也就在呂家住下來,這時候他已經發覺經脈盡斷,真氣不能夠提聚,四肢軟弱無力,一身武功再也不能夠施展。 這在他來說,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可是他雖然難過,並未因此而失去生念。 只是這種生活雖然舒適,與他在武當山做雜役不可同日而語,在他卻過得並不快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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