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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新添的蠟燭又已燒去大半,這已是獨孤無敵出關後兩個時辰,現在他仍然在聚義廳之內,聆聽下屬的報告。

  在他面前的長几上放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堆卷宗,他一面聆聽,一面批閱卷宗,雙眉一時深鎖,一時展開,偶爾點頭微笑,抑或搖頭輕嘆。

  沐浴更衣,再休息一會,吃些東西,他與出關之時已判若兩人。

  聚義廳內聚著無敵門內外五堂的堂主,兩大護法,除此之外,就只有侍候茶點的幾個弟子,他們侍候在一旁,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各人也很少用茶點,順次序報告堂內,自獨孤無敵閉關之後所發生的重要事情,一點也不敢大意。

  就連獨孤鳳也顯出前所未有的肅穆,公孫弘更就不用說了。

  獨孤無敵亦待公孫弘報告完畢才示意暫停,取過茶杯,淺啜了一口。

  各人亦紛紛舉杯,趁這個機會鬆弛一下緊張的神經。

  獨孤無敵將茶杯放下,提筆往卷宗上批了一行字,才開口:「你們都認為殺青松的是那個雲飛揚?」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點頭,獨孤無敵看在眼內,搖頭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子,一面往廳中踱去,一面道:「本門護法寒江釣叟乃是死在碧落賦風、雷、雨、電之中的雨手中,雨當時則是與無面人相會,那間藥材店子就是他們的秘密巢穴,冒充傅玉書母親的那個女人亦在其中,由此可見傅玉書,必然是逍遙谷碧落賦中人,他的全家被殺不過是一個圈套,目的在使青松帶他回武當,偷學武當的絕技,再就是找機會拯救在寒潭中的那個天帝。」

  眾人齊皆點頭,獨孤無敵接道:「根據我們所搜集得到的消息,那個雲飛揚卻是自小由青松帶上山,之後一直就在山上幹雜役,他是否有本領刺殺青松是一個問題,最成問題的還是逍遙谷既然安排了這個人,就用不著在多年之後再安排傅玉書混進去,而事發之後,傅玉書亦沒有替雲飛揚辯護,若是我推測無誤,雲飛揚被指為殺人兇手,只怕就是傅玉書的移花接木計。」

  一眾只聽得連連點頭,公孫弘脫口讚道:「師父高見。」

  獨孤無敵淡然一笑,道:「傅玉書接掌武當,乃武當心腹之患,我們不必理會,到武當無藥可救,我們再乘虛而入,拿下傅玉書,迫他說出逍遙谷所在。」

  獨孤鳳接口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樣?」

  「先向其他的門派採取行動,一來立威,二來以寒敵膽!」

  「少林人多勢眾,點蒼、崑崙與我們一向又沒有過節──」

  「以我看,還是先對付峨嵋。」公孫弘雙拳緊握道。

  獨孤鳳她給他這一提,立時亦想起了管中流,柳眉一豎,道:「爹,我也是這個意思!」

  獨孤無敵一頷首,道:「這件事讓我考慮一下。」手一擺,轉向白象堂的堂主諸葛明,道:「你說說這兩年來的收支。」

  「回幫主──」諸葛明一欠身道:「去年一年的收入,共九百二十七萬五千三百兩,但因為幫眾口多,各項開支也增加,全年來來僅盈餘三十三萬七千四百兩。」

  「還不錯。」獨孤無敵的臉上並無笑容,緩步到原位坐下。

  諸葛明接道:「私鹽、保費、印子錢方面各有增長,但比較起來,還是刺殺方面的收益最多。」

  獨孤無敵取過另一卷宗,攤開道:「說下去──」

  「單就是遼寧總督委託我們刺殺廣東布政司,便已得益三十萬兩,而汝南王委託暗殺兵部尚書更得益七十萬兩。」諸葛明忽然一笑,道:「外館沈長星,委託刺殺御史歐大卑,屬下甚至開價八十萬兩。」

  公孫弘「哦」了一聲,道:「尚書七十萬,御史八十萬,到底是尚書開價太少還是御史開價太多?」

  諸葛明忙分辯道:「這主要是因為沈長星上代是鹽商,本人又是做大生意的,實在出得起錢。」

  「這種人不妨取價多一些。」獨孤無敵淡然一笑,道:「總括來說,本門的收入雖然增長不少,但對於白象堂的經營手法,本座還是很失望。」

  諸葛明面色一變,方待說什麼,獨孤無敵已沉下臉來,道:「我們無敵一門內五堂外五堂,分舵一百三十七,差不多六萬多人,賺這點銀子又有什麼用,將來又如何將勢力推廣到大河兩岸?」

  諸葛明垂下頭去,一旁黑豹堂戰千軍隨即站起來道:「黑狗堂做的一宗買賣,門主也許會滿意。」

  獨孤無敵遂問道:「說──」

  「三省鹽運使的一撥鹽款因為上京路遠,又要兼顧運送方便,全換做黃金,計其十八萬兩,交振遠鏢局押送,振遠鏢局自知保不了,與附近十二家鏢局聯保,事情由銀鳳堂偵知,交本堂負責劫奪,本堂追蹤七十里,以毒藥、迷香、暗器再配合天時地利,終於取到了手。」

  「好,很好!」獨孤無敵目光轉向諸葛明,道:「點收了沒有?」

  「已經點收了,只是十六萬兩黃金。」諸葛明站起身來。

  戰千軍忙道:「這相信是外傳的數目有誤,屬下等一路小心,絕沒有遺失,而每一輛鏢車之外都有封條,回到這裏才開拆。」

  獨孤無敵點點頭,揮手示意戰千軍坐下,自己卻又站起來,目光一掃,道:「大家這一年多以來都花了不少心思氣力,稍後我自會論功行賞。」

  眾人齊謝一聲。

  獨孤無敵語聲一沉,接道:「至於峨嵋派縱容弟子管中流,挑我們十三分舵,殺我們一百三十六個弟子,這筆賬,也是要算清楚的。」

  公孫弘道:「峨嵋派出手在先,我們就是對他們採取行動,其他門派相信也不敢插手過問。」

  金龍堂鄧奎接道:「不過峨嵋派掌門一音大師武功高強,劍術的造詣絕不在武當青松之下,落日劍法亦是與武當兩儀劍法齊名。」

  公孫弘冷笑道:「這比我們門主的滅絕神功又算得什麼。」

  獨孤無敵笑笑,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能夠摸清楚對方的武功底子,總是好的,卻不知──」

  戰千軍又站起來,道:「屬下對於這方面倒是略知一二──」

  獨孤無敵頗為欣賞地道:「本座也知道你一向對於各門各派的武功都甚有研究,那你就說來大家聽聽。」

  戰千軍笑顧各人,道:「一音大師乃峨嵋掌門,不用說一定精於落日劍法,但在金剛十三掌方面,亦下過一番苦功,還有那七十二路瘋魔杖法亦是一絕!」

  獨孤無敵連連點頭,道:「戰堂主所言都是事實,一音大師身懷峨嵋三大絕技,絕不是一般高手可比,幸好本座閉關期內亦創新招,無以為名,就叫做『無敵一式』。」

  目光轉落在戰千軍臉上,又道:「本座現在就以無敵一式與你過幾招,讓大家先看一下其中變化。」

  戰千軍搖手方待推辭,獨孤無敵已步至廳中,一擺手,道:「來!」

  戰千軍只有硬著頭皮走出去,一面道:「門主千萬要手下留情。」

  「未打先求情,乃兵家大忌!」獨孤無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戰千軍一臉奉承之色,道:「屬下又怎會是門主的對手?」

  獨孤無敵只是道:「大家看清楚了!」身形猛一轉,疾欺上前去,雙手一登一翻,連變三式!

  這三式並無特別之處,戰千軍雙拳拉開,「啪啪啪」三聲,將獨孤無敵雙掌接下。

  獨孤無敵招式未老,迅速變換,這一變迅速而詭異,一翻就已將戰千軍的雙腕扣住。

  戰千軍面色一變,道:「門主的無敵一式果然巧妙絕倫!」

  獨孤無敵沒有鬆手,忽然一笑道:「這不是無敵一式!」

  他的笑容森冷至極,眼珠亦彷彿變成兩塊寒冰似的,戰千軍與他目光相觸,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也就在剎那間,他突然聽到了兩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頭碎裂聲,一陣錐心的劇痛同時從雙腕傳上來!

  剎那間,他的雙腕竟然被獨孤無敵硬生生捏碎!

  「門主──」戰千軍這才真的變了面色。

  「這也不是無敵一式。」獨孤無敵搖頭,身形陡長,雙手一分,鬆開扣著戰千軍的雙手。

  戰千軍雙臂不由往外一翻,空門大露,獨孤無敵雙掌即時在戰千軍胸膛之上!

  「噗」一下異響,戰千軍整個身子被擊得疾往後倒飛了出去。

  這一飛竟然遠遠四丈,飛出廳堂,飛過石階,爛泥一樣摔在廣場上。

  獨孤無敵吁了一口氣,一收掌,道:「這才是無敵一式!」轉過身子,緩步往上座走去。

  獨孤無敵若無其事地坐下,呷了一口茶才道:「戰千軍勾結排教、淮海幫,圖謀不軌,不知道我一直就在留意著他,這是他們的來往信件。」隨手從卷宗中抽出十多封信擲在地上,道:「大家相信都還記得戰千軍出身排教,而淮海幫主武其揚則是峨嵋派弟子,所以戰千軍對於一音大師的武功才會如此清楚。」

  一眾恍然大悟,獨孤無敵接又道:「押運黃金的武官沈德昌原就與戰千軍私通,所以戰千軍消息才會那麼靈通,也所以沒有將封條拆開都能夠肯定鏢車中載著黃金,至於數目本來就是十八萬兩,之所以少了二萬兩,只是怕與沈德昌中飽私囊,一人一萬兩分了。」

  諸葛明嘆息一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門主對他恩深義重,想不到他竟然做出這種事來。」

  獨孤無敵沉聲道:「明天你送五千兩紋銀給戰千軍的家人,再請高僧去替他念經超渡。」

  「是!」諸葛明應聲退下。

  無敵接吩咐鄧奎,道:「鄧堂主,備一封客客氣氣的信,飛馬送上峨嵋,限一音七日之後,將管中流交出來,否則本座就親率無敵門精銳,上峨嵋要人!」一字一頓,無敵的神情更就是殘忍、冷酷兼而有之。

  在閉關之前,他顯然已作好了種種準備,所以一出來,任何事情仍然是瞭若指掌,像這樣的一個人亦不可謂不可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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