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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前面水雲鎮五福客棧內已經為三位道長準備好美酒上素,還準備了三間上房,敝門水雲鎮分舵上下一百七十二人,亦已在鎮口恭候多時。」

  青松淡然一笑,道:「貧道三個自然不能夠讓貴舵上下等得太久,鐵石──」鐵石立即走過去拉馬。

  那四個紅衣漢子也有馬騎來。

  兩個隨即縱身上馬,喝叱一聲,策馬在前引路。

  這時候黃昏已逝。

  ***

  夜色越深,燈光就越明亮。

  百數十盞燈籠,分成兩列,由五福客棧一路排列到鎮口。

  燈光明亮,長街猶如白晝!

  那百數十個無敵門弟子一式紅衣,腰掛鋼刀,手執燈籠,立在長街兩旁。

  他們一個個挺胸凸肚,立得筆直,一語不發。

  燈光下紅衣如血,他們的眼瞳也彷彿已充血。

  天地靜寂,長街無聲。

  ***

  未入市鎮,已見燈光。

  那兩列燈光,就像是兩條發光的巨蛇,黑夜中彷彿已張開了血盆大口,只等青松三人投進來。

  「師父你看!」鐵石舉手指向市鎮那邊。

  木石接上口道:「無敵門好大的派頭,這絕無疑問,是做給我們看的!」

  「有日無敵到武當,我們弄個更大的排場,讓他知道我們武當的氣派,只在他無敵門之上。」

  青松只是淡然一笑。

  ***

  三騎終於走在長街上,「的得」蹄聲,敲碎了長街的靜寂。

  「嗆」的百數十個無敵門弟子突然拔刀出鞘,一聲吆喝。

  刀光如雲,紅衣如鐵,吆喝聲卻像是霹靂一樣。

  燈光紛搖,一時間彷彿就天崩地裂。

  鐵石、木石勃然變色,青松卻始終若無其事。

  刀出鞘,一照面,「嗆」地又入鞘,動作劃一,顯然已久經訓練。

  這到底是致禮還是示威,當然就只有無敵門的弟子才清楚。

  青松這才單掌靠前胸,誦一聲「無量壽佛!」

  神態安詳,語聲平靜。

  ***

  夜未深,房中燈未消。

  精緻的房間,明亮的燈盞。青松獨坐燈旁,手撫那半邊玉佩。

  鳳刻仍然在佩中,也當然不會破佩飛出,翱翔在九天。

  青松目光落在佩上,卻有一種鳳欲飛的感覺,他的神色很奇怪,好像是考慮著一件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站起身子,移步到窗前。

  窗戶半開,下望長街,有幾個無敵門的弟子在逡巡。

  青松的在窗前出現,立即就引起他們的注意,先後抬頭望上來。

  青松隨即將窗關閉,走回窗旁,將燈火吹滅。然後他身形一動,掠到另一面窗戶之旁。

  這個窗戶之外,是客棧的後院,也有無敵門的弟子在來回逡巡。

  青松算準了距離,身形一動,一縷輕煙般掠出,掠過後院,落在靠牆的一株丹桂上。

  沒有人發覺。

  丹桂飄香,青松身形再動,帶著丹桂的餘香消失在迷濛夜色中。

  ***

  夜更深!新月一鉤,斜掛天際,月色流如水,涼如水。

  青松的身形亦水流一樣,飄逸無聲地掠至那道高牆下。

  四丈高牆,月色下更顯得高拔!

  青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身形直往上拔起來,他輕功雖好,但要一口氣,拔上四丈高,亦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拔起了三丈,身形一頓,卻在未下沉之前剎那間,他的右腳尖已點在左腳背之上,竟然又現向上拔起了一丈多高來,一翻,就上了牆頭。

  這就是武當七絕之一的──梯雲縱!

  ***

  高牆內花木扶疏,是一個精緻的院子,一邊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池塘。

  水準如鏡,院靜無聲。

  池塘畔,有一座兩層的小樓,上層現在仍然有燈光!

  窗紙被燈光映得雪白,那之上,有一個女人的投影。

  一個長髮披肩的女人,那個女人的影子在窗紙上彷彿已經凝結,雪白的窗紙,孤獨的黑影,看來是那麼美麗。

  美麗而淒涼。

  ***

  青松掠上牆頭,就看到了窗紙上那個孤獨而美麗的影子,他彷彿也感到了那份孤獨,那份淒涼,忽然發出了一聲嘆息。

  深沉的嘆息聲中,他身形猶如輕煙一樣掠下高牆,掠過花木,貼著水面掠過那個池塘,落在小樓下。

  樓中人毫無所覺,影子一動也都不動!

  青松仰望著窗紙上的影子,探懷取出了兩枚銅錢。

  他穩定的手竟然微微顫抖了起來。

  什麼事令他如此緊張?

  ***

  手終於恢復穩定,青松手一揚,兩枚銅錢飛上了半天,「叮」地一撞又分開,各劃了一個半弧,「篤篤」地嵌入窗樓之內。

  「叮」的那一聲之中,窗紙上的影子一顫,「篤篤」聲響之後,已移近窗前,手抬起,又放下。

  青松看在眼內,身形欲動。

  一個幽怨的女人聲音即時從樓內傳出來道:「你來了?」

  「我來了。」青松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已經忘記了這個地方了呢!」

  「怎麼會?」

  「可是你到今夜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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