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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沈勝衣道:「現在相信在了。」

  祝不奴不覺點頭,道:「我這就給你進去通傳,看我家主人他是否願意接見你。」

  沈勝衣道:「非見不可。」

  他右手旋即一拂衣袖。

  祝不奴只覺一陣狂風撞來,不由自主斜退三步。

  沈勝衣大步走進去。

  左右接待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巴巴地看著沈勝衣走過。

  祝不奴一愕,連忙追在沈勝衣身後,卻不敢伸手將沈勝衣拉住。

  他雖然眼高於頂,到底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目睹沈勝衣這樣闖進天香樓,已知道這個人絕不簡單。

  在未弄清沈勝衣的底細之前,無論如何他是絕不會再開罪沈勝衣的了。

  沈勝衣也沒有理會祝不奴,穿過花園,直向那幢彷彿天外飛來的高樓走去。

  走得越近,酒肉之香越濃,管弦之音越響。

  驀地,歌聲雷動──

  斜插滿頭花

  醉倚嬌娃

  合聲齊唱浪淘沙

  明月留人人意好

  且莫還家

  唱得正是浪淘沙,一群男人的聲音,怪不得雷霆一樣。

  歌聲一落,掌聲立起。

  亦是雷霆一樣。

  掌聲方歇,一個女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道:「你們男人自我陶醉的本領實在不少,唱歌像牛叫一樣,居然還大拍手掌哩。」

  聲音很悅耳。

  沈勝衣樓外聽著,忽然間怔在那裡。

  ──這女人的聲音好像那個。

  ──是了,就是極樂莊呼喚極樂先生的那個聲音。

  ──不過人尚且也有相似,聲音只怕也不無相同。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人的聲音應道:「自己唱歌,如果自己也不拍手掌,捧捧自己的場,未免太對不起自己。」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接口道:「對極,對極。」

  跟著又一個男人的聲音道:「我們唱歌當然沒有彩鳳姑娘的動聽。」

  那個女人開心地笑起來,她顯然就是彩鳳姑娘。

  再一個男人的聲音即時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何不現在就請彩鳳姑娘高歌一曲?」

  「好。」應聲當場齊起。

  彩鳳姑娘道:「唱什麼?」

  一個男人應聲道:「什麼都好。」

  彩鳳姑娘道:「一闋水仙子如何?」

  又是一片「好」聲!

  歌聲於是又起了──

  花枝似臉臉如花

  嬌臉無瑕玉有瑕

  黃金有價春無價

  論風流

  誰似他

  惜分飛明日天涯

  冷落了秦箏銀甲

  寂寞了金蓮翠

  空聞了玉笋琵琶……

  彩鳳姑娘的歌聲果然動聽得很。

  掌聲自然又雷動。

  一個男人一面拍掌一面問道:「是哪個薄倖郎害得妳這樣難受?說出來,我第一個不饒他。」

  彩鳳姑娘道:「他就是……」

  她欲言又止住。

  眾人齊問道:「是誰?」

  沈勝衣門外冷應一聲道:「一定不是我!」大步跨進去。

  ***

  樓中的陳設果然極盡華麗。

  那些客人的服飾也是華麗之極。

  一共是九個客人,分坐在堂中三面,年紀全都在四十以上。

  人各一張几子,一個美人,兩個侍酒的小丫環。

  几子上滿放佳餚美酒。

  十二個女樂工分坐在門左右。

  歌聲雖歇,管弦之聲未絕。

  可是沈勝衣這樣闖進來,他們都不由得一怔,一齊停下了手中樂器。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沈勝衣。

  沈勝衣居然若無其事,他的目光射向站在對門當中那張几子旁邊的美人面上。

  入門之前他已經看清楚是那個美人在說話。

  那個美人也就是彩鳳姑娘了。

  此前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彩鳳這個人,入眼只有陌生的感覺。

  ***

  彩鳳可以說是美人中的美人。

  那種美麗是令人一見之下,為之魄蕩魂迷的美麗。

  沈勝衣不喜歡那種美麗。

  他見過幾個具備那種美麗的女人,不知道是否巧合,每一個都是禍患的根源。

  可是他仍然希望這個彩鳳例外。

  坐在彩鳳身旁一個五六十年紀的老人即時站了起來,上下一再打量沈勝衣,道:「當然不是你。」

  雖則已經五六十年紀,這個老人仍然很瀟灑,神態語氣都是溫溫柔柔的,可是隱約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威迫力。

  沈勝衣感覺到那股威迫力的存在,試探道:「谷雲飛?」

  老人一怔道:「正是,朋友又是哪一位,面生得很。」

  沈勝衣尚未回答,後面祝不奴已搶著道:「他姓沈,自稱是來自衙門。」

  谷雲飛又一怔,道:「衙門?」

  祝不奴接道:「我方才已叫他在門外稍候片刻,準備進來請示主人是否願意接見他的了,可是他毫不理會,就這樣闖入,攔也攔不住……」

  谷雲飛突然喝道:「住口!」

  祝不奴慌忙合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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