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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滿天星面上的汗水卻順著兩頰流過脖子,淌入胸膛。沈勝衣額角的汗珠也沒有冰結,他的雙手也捏了一把冷汗。汗珠冰冷,他的身上反有寒意。這種天氣之下,多一件衣服和少一件衣服,感覺本來就有所不同。他的身上現在就只剩下內裡的一身勁裝疾服,外披的那件長衫已經化成了火焰。他寧可那件長衫化成了火焰。

  那剎那,要不是他硬將那件長衫搭捲下一大蓬烈焰箭,現在變成火焰的就不是那件長衫,是他!在他立腳的地方周圍,釘著十多支烈焰箭,燃著十多團火焰。火焰很快就被地上的融雪吞噬,只留下一條條的流潦。滿天星一面的蒼白,一眼的落寞,瞪著消失在雪地上的火焰,縱橫在雪地上的流潦,突然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你來得未免太早!」

  沈勝衣一怔。「這種烈焰箭我還未能完全控制得住,在目前來說,一次我最多只能發出十八支烈焰箭,就天氣方面也根本很不適宜,但再給我三個月,我手法配合妥當,三十六支烈焰箭必能同時出手,而三個月之後,冬盡春來,烈焰箭的威力,最少比現在強一倍,你一無所知,我三十六支烈焰箭同時間射到,就算你反應再敏銳,沒有被烈焰箭燒成火人,亦難免重傷在烈焰之下!」

  沈勝衣無言點頭。「這三十六支烈焰箭,我本就是送給你的。只不過不是現在,三個月之後,我也會去找你!」

  「哦?」

  「我一擊必中!」

  沈勝衣只有點頭。這的確可能成為事實。「現在這個秘密已不成為秘密!」

  滿天星仰天一聲長嘆。「你當然不會再給我機會。」

  沈勝衣正想答話,滿天星的手中已又出現一支烈焰箭!沈勝衣立時閉嘴。在這種情形之下,誰都會小心戒備。滿天星那支烈焰箭並沒有出手。這是他第三十六支烈焰箭。也是最後一支烈焰箭。他大笑。「你要我的一隻右手,無疑就是要我的一條性命,乾脆我就將這條性命送了給你。」

  沈勝衣聽說又是一怔。他實在不明白滿天星為什麼這樣說。「本該是你死,你不死,這就是我該死了!」

  這句話出口,滿天星倏地翻手一拍,將手中那支烈焰箭拍入自己的胸膛!烈焰箭暴閃,鮮血怒激!人在烈焰中倒下!

  沒有人能夠阻止。沈勝衣也不能夠。這裡本來就沒有其他人,這裡本來就只得一個沈勝衣。一個人立心要死,根本就沒有人能夠阻止。死此生更容易。沈勝衣怔在當場。火焰在吞噬滿天星。冰雪在滿天星的身外嗤嗤溶解。

  沈勝衣卻感覺不到火煙的熾熱,火的溫暖。他心中只有寒意,很重很重的寒意。他整個身子也彷彿在這重重的寒意中凝結。這只是剎那。沈勝衣的身子剎那一偏!一道劍光曳著一條人影同時由那邊屋背上射出,颼地自沈勝衣頭上飛過,落在院子中的一棵樹上!沈勝衣那剎那要是還在發呆,腦袋這下不難就在劍光中飛去!沈勝衣的腦袋總算還沒有飛去,他將這顆腦袋抬起來,眼中就看到了落在樹上那支劍,那個人。畫眉鳥!沈勝衣當場又怔住!這隻畫眉鳥本來已經遠走高飛,現在卻竟又找上自己,沈勝衣實在奇怪。

  風在吹,雪在落。風還是箭一樣尖銳,雪還是練一樣閃亮。

  畫眉鳥也還是那身白衣,頭上也還是那襲白紗,只露出一雙眼。此雪練還要閃亮,比風還要銳利的鳥眼。這雙眼落在沈勝衣面上。「你好像不認識我了。」

  畫眉鳥叫一樣尖銳的聲音隨即響了起來。「畫眉鳥?」

  沈勝衣如夢初醒。「原來你還記得,方才看你老是望著我發呆,我還以為你已經忘掉。」

  「我只是覺得奇怪。」

  「有什麼奇怪?」

  「今早你不是一心開溜?」

  「嗯,雖然還沒有見識過你的武功,總算聽說過你的威風,沒有把握幹掉你,當然惟有避開你!」

  「你不是已經成功?」

  「嗯。」

  「這你怎麼又反來尋我?」

  「我不能不來尋你!」

  「尋我幹什麼?」

  「也沒有什麼,只不過想殺了你!」

  畫眉鳥笑了。「方纔那一劍雖然落空,那一劍的目的何在,我還以為你已經明白。」

  「我實在想不通。」

  沈勝衣一聲輕歎,「前後不到三個時辰,你的思想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思想本來就是沒有一定的,這又有什麼難明?」

  「今早你連與我動手的意思,的膽量也沒有,現在居然斗膽走來殺我,到底是什麼原因令你一改初衷?」

  「方纔我看你身手倒也俐落,不想你說起話來卻是這麼嚕嗦,一點兒也不覺得爽快。」

  「事情問清楚總是好的,我這個人不怕清楚,最怕糊塗。」

  「有一句話相信你也聽過。」

  「我現在聽著。」

  「難得糊塗。」

  「哦?」

  「還有一句。」

  「一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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