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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風萬里秋。

  中秋後,又是重陽九月九。

  ***

  九月初九。

  黃昏。水邊。

  動江天兩岸蘆花,飛騖鳥青山落霞。

  夕陽下景色如畫。

  沈勝衣人在屋中。

  他並非從那邊青山登高歸來,也並非準備現在到那邊青山登高而去。

  現在已不是登高時候。

  他午後出城,一直就沿著江邊東行,現在走到這裡來。

  也不知是否現在才發覺周圍的景色如此美麗,他忽然停下了腳步,放目四顧。

  他的目光還未落到後面,在他後面的一叢蘆葦忽然一聲異響,旋即「拔刺」的一聲,飛出了一隻騖鳥。

  那隻騖鳥飛越水面,眨眼間消失在對岸的蘆葦深處。

  沈勝衣的目光亦隨著落向對岸。

  目送那隻騖鳥消失不見,他的目光才轉回來,回到那隻騖鳥飛出的那叢蘆葦之上。

  他倏地一笑,道:「和尚這麼慌張地走進蘆葦中幹什麼?」

  語聲方落,那叢蘆葦中就傳出了一聲低沉的佛號。

  「阿彌陀佛──」

  「佛」字猶在半空中搖曳,那叢蘆葦已左右分開,現出了一個頭戴竹笠,身穿月白袈裟的和尚。

  那頂竹笠大的出奇,和尚又垂著頭,沈勝衣根本看不到他的面目。

  和尚旋即從蘆葦中走出來,道:「貧僧雖然一路小心,到底還是給沈施主發現了。」

  沈勝衣一怔,道:「和尚認識我?」

  和尚道:「認識!」

  沈勝衣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和尚道:「今天。」

  沈勝衣道:「今天?」

  和尚點頭道:「貧僧雖然早已知道有沈施主這個人,卻的確到今天在朋友的指點下,才認識沈施主是什麼樣子。」

  沈勝衣道:「這是說,在今天之前,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了?」

  和尚道:「不錯。」

  沈勝衣道:「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和尚道:「一點也沒有。」

  沈勝衣道:「如此就奇了。」

  和尚道:「沈施主奇怪什麼?」

  沈勝衣道:「既非敵人,又沒有任何的關係,和尚為什麼這樣跟在我後面?」

  和尚道:「沈施主什麼時候察覺?」

  沈勝衣道:「離城的時候我已經覺察,本以為只是巧合……」

  和尚截口道:「並非巧合。」

  沈勝衣道:「然而和尚是有意跟在我後面的了?」

  和尚道:「是。」

  沈勝衣道:「目的何在?」

  和尚雙掌一合,道:「貧僧無面。」

  沈勝衣道:「無面?」

  和尚道:「正是無面。」

  沈勝衣道:「和尚好奇怪的法號。」

  和尚道:「這個法號是貧僧替自己取的。」

  沈勝衣道:「哦?」

  和尚道:「因為貧僧在出家之前,做出了一件很丟臉的事情,這件事情一日未了斷,貧僧便一日無臉見人。」

  沈勝衣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怎麼還記著出家之前的事情?」

  和尚無言。

  沈勝衣道:「和尚是不是仍打算將那件事情了斷?」

  和尚道:「也許是。」

  沈勝衣道:「如此何不索性還俗,將事情了斷之後,再行出家?」

  和尚道:「貧僧也許有這個打算。」

  他雙手一分,左手捏著竹笠,右手在腦後一掠,肩頭上便散下了一把頭髮。

  沈勝衣看在眼裡,失笑道:「和尚果然已經有了這個打算。」

  和尚雙掌連忙又合十,道:「沈施主能否改掉和尚這個稱呼?」

  沈勝衣奇怪道:「改做什麼?」

  和尚道:「法師!」

  沈勝衣道:「不是無面和尚?」

  和尚道:「不是,是無面法師。」

  沈勝衣搖頭道:「你俗念未去,做和尚都成問題,居然還自認法師?」

  無面法師道:「貧僧確實已有做法師的資格。」

  沈勝衣道:「是麼?」

  無面法師一聲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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