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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灰衣人雙手急展,連封七拳,人已退出了三步。

  阮平大笑道:「怎麼不還手!」雙拳更急,急攻兩拳,接起雙腳。

  灰衣人連退四步,後背已挨上了對面牆壁。

  阮平道:「不能再退了。」拳腳齊展,四拳三腳。

  灰衣人一聲歎息,道:「得罪!」身形一閃,讓兩拳避三腳,再接下其餘兩拳,立即搶上,回攻阮平三拳四腳。

  阮平道:「這才是!」退兩步,拳腳再展開。

  灰衣人身手也相當迅速,封拳回拳,封腳回腳!

  阮平毫不退讓,拳腳更快。一時間劈拍之聲不絕,早已驚動了旁人,紛紛走過來一看究竟,見是有人在惡鬥,慌忙又退了回去,只剩下幾個膽大的,仍站在旁邊看熱鬧。

  阮平並未放在心上,灰衣人神色卻逐漸顯得有些不安。他想退,但阮平毫不放鬆。

  兩個人拳來腳往,越打越快,眨眼間已過了五六十招。

  阮平「咦」一聲,拳腳忽一收,道:「你是少林派弟子?」

  灰衣人沒有進迫,趁機退出了兩步,道:「我不是。」

  阮平道:「你用的分明是羅漢拳,難道這個我也看不出來?」

  灰衣人面色微變,倏地探懷取出一封信,道:「這封信勞煩交給南宮公子,事關重要,千萬小心收好,不要遺失!」語聲一落,手中信刀一樣飛向阮平。

  阮平急忙伸手接下,道:「內功也不錯啊。」

  這句話才說到一半,灰衣人身形已拔了起來,掠向那邊梯口。

  阮平目光一落,信封上只有六個字。

  「南宮公子親拆」,他「哦」一聲,急嚷道:「朋友你也得留個姓名才是。」

  灰衣人已經來到梯口,仿佛沒有聽入耳,既不回答,也不回頭,身形一縱,掠下樓梯,往外疾奔了出去。

  他才奔出雲來客棧,阮平亦出現在二樓欄杆旁邊,手一按,身形斜刺裡飛起,橫越欄杆,躍了下去。

  這個人方才施展的分明是正宗羅漢拳法,為什麼不肯承認是少林弟子?

  他這次來找公子到底有什麼事情?信中到底又寫著什麼?

  沒有理由連姓名都不肯留下來,追蹤他!

  阮平突然生出了追蹤這個念頭,把信往懷中一塞,三兩步奔出客棧門外。

  左右一望,灰衣人正在右邊街道上急步向前行。

  灰衣人一路上再三回頭,但路上人多,阮平又眼利,遠見他有回頭的動向,立即就避過一旁。

  對於追蹤這件事,阮平似乎也頗有心得。

  灰衣人再三回頭,都並無發現,心似乎放了下來,沒有再回頭,腳步更急了。

  阮平也放急了腳步。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發覺,在自己的前面,赫然還有一個人在追蹤那個灰衣人。

  最初他以為只是巧合,但越走便越肯定,尤其在人少的地方,那個人的追蹤更見得明顯了。

  他若是別人,當然不容易發現,也未必會留意到,可是他卻也在追蹤這個灰衣人。

  這真是奇哉怪也。

  阮平實在想加快腳步,上前去揪住那個在追蹤灰衣人的人,問一個清楚明白,但他還是忍下來。

  他隨即發覺,那個人跟蹤的技術比他更高明,雖然跟得那麼近,仍然始終沒有被前面的灰衣人發覺。

  灰衣人也的確並沒有發覺自己正被追蹤。

  一路上他再三回頭,只是擔心阮平追上來糾纏不清,阻礙他前去仙女祠與杜青鳳會面。他一心只是留意阮平有沒有追上來,並沒有留意其他人。即使他留意,也未必能夠發現。

  再三回頭之後,他的確放下心來,在他的心中,阮平這種急性子的人,如果追上來,一定就橫衝直撞,完全沒有想到阮平竟然會暗中追蹤。

  心一放下腳步自然就加快。

  酉時已近了。

  那個人看見灰衣人加快腳步,相應亦腳步加快。

  他是從客棧旁邊的一條橫街轉出來,灰衣人一走過,便自跟上去。看來他一直就守候在那裡。

  他身上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衫,腰旁掛著一把劍,頭上戴著好大的一頂竹笠,壓得非常低,即使是迎面走來的人,也不能夠看得到他藏在竹笠下的面目。

  劍長三尺,沒有任何裝飾,從外表看來,毫無疑問是一柄很普通的長劍。從這柄長劍上,毫無疑問看不出劍主人的身份。

  他身上也沒有任何可以識別的東西。無論怎樣看來,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不過比普通人神秘一點兒。

  普通人很少將竹笠戴得那麼低也不會跟蹤別人。

  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跟蹤那個灰衣人?

  出了天甯門,行人漸疏落。

  灰衣人第四次回頭,仍然看不見阮平,他終於完全放下心來。這一次他看見了那個黑布長衫的人,但並不在意。

  他當然看不見阮平,因為阮平的注意力已轉落在那個黑布長衫人的身上,已改了跟蹤那個黑布長衫人,偶爾才望一眼在前面的灰衣人。

  跟蹤那個黑布長衫人與灰衣人並無分別,阮平雖然粗心,這一點仍然想得通。他臉上的疑惑之色卻更濃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點他實在想不通。

  酉時日落。仙女祠終於在望,灰衣人筆直地往仙女祠走去。

  那個黑布長衫人卻在這個時候一轉方向,徑往路旁的雜木林子,走在雜木林子中的小徑上。

  阮平在後面當場怔住。

  這如何是好?跟蹤灰衣人還是那個黑布長衫人?

  那個黑布長衫人難道並不是在追蹤那個灰衣人?

  抑或他已經弄清楚灰衣人去向,放棄追蹤?

  現在他又去哪兒?會不會抄捷徑兜截那個灰衣人?

  阮平不由得心中一陣徘徊。沉吟片刻他才再舉起腳步,並沒有追向那個黑布長衫人,因為他知道如果追入雜木林子之內,一定會被那個黑布長衫人發現。他身形一動,閃入對面的另一片雜木林子,借著林木的掩護,追向那個灰衣人。

  這時候,灰衣人已經來到仙女祠的門前。

  仙女祠中一片寂靜。接近死亡的寂靜。

  這時候已沒有人來進香,銅鼎中余香仍然白煙繚繞。

  殘霞的光影從窗外透進,供奉在壇上的那個仙女渾身仿佛抹上一層金粉,無神的雙眼望向門外,面容莊嚴而詭異。

  繚繞白煙中,殘霞透進來的光輝也變得迷蒙起來。一種難言的詭異氣氛充斥祠中。

  無論什麼廟宇寺院其實都這樣,莊嚴而詭異,一個人單獨置身其中,心情不但絕不會感到平靜安全,反而會有些不安恐懼。

  杜青鳳現在正是單獨一個人置身仙女祠之內,也正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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