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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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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虎力未竭,聲已嘶,雙錘突然放下來,仰首望著那筆直如削峽壁,眼瞳中充滿了悲哀,也充滿了憤怒。 他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也痛恨陳搏的卑鄙,眼看上下老幼都陷於這個煉獄,竟然無力挽救,那種心情又是何等難受,然後他連自己也都放棄。一塊塊巨石相繼砸在他身上,黑豹旁邊看見,狂叫著撲來,替他擋開了一塊,再看他,已然頭破血流,倒在亂石堆中,半截身子更就在燃燒。 黑豹嘶聲大叫,蹲下身子要扶住花虎,另一塊巨石便砸在他的後背上,只砸得他口吐鮮血,仆倒在花虎身上。 巨石相繼砸下,花虎、黑豹的屍體很快便已被掩蓋,這時候他們這一夥已沒有幾個剩下來的了。 呻吟聲慘叫聲仍然在峽谷內迴蕩,峽壁上的官兵卻聽不到,他們只聽到巨石滾動的聲響,若是他們聽到這種慘叫聲,看見這種慘狀,是否會仍然這樣高興? 堆積在峽壁上的石塊草團這時候已用盡,那些官兵並沒有就此罷休,彎弓搭箭,往峽道下一批接一批,射盡了帶來的箭才停下。 亂箭下峽道內並無任何反應,煙硝越來越濃,下望只見火舌閃動,並不見人影。 其實那之下在亂箭之後已幾乎沒有一個活人,負傷的就是怎樣掙扎,最後也難免一死厄運。 大部分屍體在烈火中燃燒,一片焦臭,峽道內赫然就是一個人間地獄、煉獄。 勝利凱旋的號角終於在峽壁上吹起來,蒼涼之極,但在那些官兵聽來,卻只有雄壯的感覺。 他們不約而同發出了連聲歡呼,山鳴谷應,直沖雲霄,他們也就在歡呼聲中退下。 退到了山腳,立即變成了一隊整齊的隊伍,大踏步走向皇城方面。 這一戰,據說也就是有宋以來打得最漂亮的一戰,兵不血刃,殲盡企圖作反的山賊,高奏凱歌。 編修史藉的人大都有一支生花妙筆,懂得如何去歌功頌德,這些人又不幸大都是懶骨頭,道聽塗說,絕少會跑到現場一看情形,細察究竟。 也許他們都明白,知道得太多太清楚不但更加難以下筆,而且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 李浪、香菱午前便已來到了楓林渡,帶來兩騾車的酒,還有若干糖果。 酒是要與花虎等大人送行,糖果是給孩子們的,他們都經過一番考慮選擇,希望每一個人都高興,雖然他們並不欣賞花虎這一次的行動。 他們談談笑了笑,倒也不覺得時間難過,也沒有在意,突然在意。 「應該到的了。」李浪仰首望天,再轉向山寨那個方向。 他當然望不到山寨,也望不到那邊山寨的慘狀,入眼林木山野起伏,道路蜿蜒,一個人也沒有。 香菱目光也自一轉,道:「他們那許多人,又有婦孺在內,走來當然會慢一些。」 李浪道:「這花虎應該會考慮到的,要知道這個時候他們還不到這兒,入夜之前便很難趕到皇城去。」 香菱沉吟道:「也許他們準備在皇城外住宿一宵。」 李浪道:「封神臺已經在城北連夜加工建好,明天就是大封的日子,入夜之前,花虎應該在皇城之內,否則諸般打點下來,已經是天亮。」 香菱點頭道:「受封的時候應該是精神奕奕的。」 李浪道:「再不見他們,我們給他們準備的酒,那麼,就全部要他們抬進城裡喝的了。」 香菱道:「他們不著急,你反而替他們著急起來。」 李浪笑道:「在皇城中做官總有許多限制,時間其中之一。」 香菱道:「花大哥一向應該不慣拘束。」 「現在不慣也要慣的了,他以為做官很有趣,做了之後他便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李浪笑接道:「但他會忍受得來的,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 香菱道:「趙光義相信也不會給他做多大的官,這若是事實,他的確很快會很沒趣。」 李浪道:「但以他這種人才以及部屬的驍勇善戰,總會有被重用的時日。」 香菱道:「這不是一件好事。」 李浪嘆息道:「本來就不是,但一個國家若要安定,難免需要一些人的精忠與犧牲。」 香菱道:「只要感到真的受重用,有一份強烈的歸屬感,花大哥相信也會為國效忠,為民請命。」 「他本來就是性情中人。」李浪搖搖頭道:「希望趙光義能夠看出他這一點。」 「你以為趙光義會親自接見他?」 「也許,無論如何,花虎都曾經在古樹林將他擊敗。」 「有時我就是想到這一點替花大哥擔心,可是一直與他作對的我師父,他也一樣賜地封神,還有什麼人他容不下的。」 「這也許就是令師認為他是一個帝王之材其中一個原因,從他繼位之後頒佈的幾項改革看來,這個人無論如何也不像是一個昏庸的君主。」 「你承認是看不透這個人了?」 「人的確不容易看得透。」李浪目光突然一遠,望向山寨那邊方向。 香菱亦發覺那邊塵頭大起,笑接道:「到底來了。」 李浪亦笑道:「看來他真的是傾巢而出,這些酒總算有著落了。」 他當然並不在乎這些酒,在乎的只是與花虎的一別,這一別之後,連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見。 花虎是必也有這種感覺,所以才會與他約好了不見不散。 他們卻是怎也想不到皇城的一別便已成了永訣,再沒有相見之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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