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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侯昆笑應一聲,右手過頂,當頭拍下!叭的一聲,傅威的腦袋果然開花!侯昆的大力鷹爪功本來就不是中看不中用的。「早就應該殺了這小子!」

  侯昆就在傅威身上拭去手上的血,再一揮,將傅威的屍體擲在東牆腳下!「殺人有時也得有個藉口。」

  白蜘蛛淡笑道:「現在殺他,良心也總算過意得去!」

  這蜘蛛居然也講良心。

  沈勝衣卻是不能不說一句良心話了,道:「他根本就沒有對我說過什麼。」

  「真的?」

  白蜘蛛哪裡相信。「只是你寫給西城老杜的那張字條湊巧落在我手上……」

  「所以你知道傅威?」

  「也所以我去找傅威。」

  沈勝衣的臉色仍然殷紅如血,道:「他卻在收拾行裝準備開溜。」

  「哦?」

  「好不容易我才將他拿下來,我還沒有忘記你曾經吩咐的話,一心想做個順水人情,才將他送來你這裡!」

  白蜘蛛呆住了。侯昆、小鳳仙兩個一時亦為之發愣。「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還以為你最少會請我吃一杯,誰知你請是請了,卻是請我大吃銷魂蝕骨散!」

  他口口聲聲你呀你的,看來已經洞悉眼前這個白蜘蛛到底是什麼人。

  「我雖然辜負你的好意,幸好你這個人還算大量,沒有推辭,照吃了那一把銷魂蝕骨散!」

  白蜘蛛突然又笑了出來,道:「聽你的口氣,你是知道我的本來身份的了。」

  「我聽過你的笑聲,也聽過你說話,我如果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我就不是沈勝衣,而是沈笨豬了!」

  「你的確還不算太笨,但似乎也不見得怎樣聰明。」

  白蜘蛛緩緩地取下了蒙面白頭巾。一張熟悉的臉龐隨即出現在沈勝衣面前。韋七!天下第一捕韋七!這天下知名的捕頭竟然就是天下知名的巨盜!有誰會想到?有誰會相信?沈勝衣居然面不改容,好像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他既然已想到,當然不會再覺得意外。他居然在笑。

  「早半刻如果有人對我說韋捕頭就是白蜘蛛,我一定一把將那人按在地上,打他的屁股!」

  「如今呢?」

  「我當他活菩薩!」

  「好在還沒有這樣的活菩薩!」

  「那就合該我倒霉了!」

  韋七大笑。沈勝衣也笑,笑得而且好像很開心。韋七亦奇怪道:「你又笑什麼?」

  「有許多事情,我想來想去都想不通,現在一下子全都想通了,你說我應該不應該開心?」

  「譬如說?」

  「我認識唐彪……」

  「這我已想到!」

  「因此我知道白蜘蛛的銷魂蝕骨散不是出自唐彪!」

  「銷魂蝕骨散唐門彪豹兄弟所有,不是唐彪當然就是唐豹,連這你要是也想不通,那你就真是沈笨豬!」

  「唐豹囚在鐵獄,鐵獄的鎖匙一共只有兩套,一套巡按大人收藏,汪亮是七王爺的人,以常理推測,也只有七王爺的人有機會與唐豹接觸,唐豹既然不可能信任七王爺,不可能將銷魂蝕骨散的秘密交給七王爺的人,汪亮這方面照道理就應該可以不問,要再追究照道理就應該從巡按大人方面著手!」

  「照道理的確應該。」

  「正好巡按大人對我極表不歡迎,著令林一飛請我離開應天府,不離開,就殺我!」

  「為什麼?」

  韋七眼中一片疑惑。這件事顯然連他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沈勝衣大感詫異。韋七想了一下,還是搖頭。「那我想不懷疑他也不成,恰巧你給西城老杜的那張字條所提到的傅威又是與林一飛一樣的身份,我的懷疑也就更重了,所以我決定到巡按府走一趟。」

  「找傅威?」

  「嗯!」

  沈勝衣嗤笑,道:「這一去卻將我所有的推論完全推翻!」

  「怎麼?」

  「我知道了一件事!」

  「傅威原來就是巡按府總管汪亮的寶貝外甥?」

  沈勝衣點頭,開始有點佩服韋七了。「有這種關係,汪亮保管鐵獄的那套鎖匙不難就會落在傅威手上。」

  「於是你懷疑到傅威就是白蜘蛛?」

  「我一點沒有這樣懷疑他,一見面我就已看出他根本不是這塊材料。」

  「我要聽你的就是這句話!」

  韋七仰天打了兩個哈哈。「第一次我見他的時候,他正在收拾行裝,看到他收拾的那份行裝我就肯定他一定與白蜘蛛這件事有關係。」

  「所以你將他抓起來?」

  「到那種地方他還是不肯跟我說明白。」

  「好在他沒有說明白。」

  韋七居然嘆了口氣道:「現在我對他倒有些過意不去了。」

  「一聽我送他到第一樓,他就冷笑,我到現在才曉得他冷笑什麼。」

  「只可惜連他也不知道一來這裡就會腦袋開花,否則我想他一定會哭!」

  「也是到現在,才知道名捕原來就是巨盜,韋七爺原來就是白蜘蛛!」

  「你知道得未免不是時候!」

  韋七又嘆了口氣道:「我實在替你難過。」

  沈勝衣亦嘆了一口氣,道:「有一點我還是想不通。」

  「原來你還有想不通的。」

  「你已有名!」

  「做捕頭做到我這個地步的,真還沒有幾個。」

  「你一直代表正義、公理!」

  韋七放聲大笑。沈勝衣給他笑得怔在那裡。好一會,韋七的笑聲才停下來。「你在笑什麼?」

  沈勝衣這才問道。「笑你!」

  「笑我?笑我什麼?」

  「笑你天真,笑你幼稚!」

  「……」

  「如果你初出茅蘆,未經世面,我只會覺得你可憐,不會覺得你可笑,但你不是,你竟然還這樣說,我又怎能不笑你!」

  「……」

  「什麼叫做正義?什麼叫做公理?雄財就是正義,強權就是公理!初入公門的時候,我的思想跟你同樣幼稚,同樣天真,我本著正義,對邪惡攻擊,本著公理,向罪惡挑戰,我一舉成名,私底下卻飽受上頭的譴責!有財有勢的人迫令將我撤職查辦,只苦無藉口,結果還是不能拿我怎麼樣,同樣我也不能把他們如何!我費盡心機,找出了姦殺馬寡婦那個只有十五歲的閨女的兇手──北城金滿樓的寶貝兒子,結果一句年少無知,從輕發落。我適逢其會,拘捕了借酒行兇,殺販茶小山東的錢如山,到頭又是一句證據不足,無罪釋放!還有更多更多的,只要有錢,只要有勢,不是姑念初犯,就是情有可原,不了了之,即使人證物證俱全,辯無可辯,收押大牢,最多也不過三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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