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6 | 上頁 下頁
七九


  解子元老臉微紅道:「內人對小弟的管束放鬆很多,希望項兄走後繼續如此就謝天謝地。」

  兩人談笑一會,解子元離開。

  項少龍又找來董淑貞說話,交待清楚後,董淑貞兩眼紅起來,惶然道:「現在我們非常擔心你後晚與曹秋道的比劍呢。」

  項少龍明白她感到自己像在吩咐後事般,對她們的將來作出安排,故生出不祥之感,幸好自己從沒感到會命喪于曹秋道之手。笑著安慰她道:「人總是要面對不同的挑戰,現在你只須專心練好歌舞,將來再到咸陽表演給我看。」

  董淑貞感激的撲入他懷裡。抱著她動人的肉體,項少龍首次感受到兩人間沒有男女的私欲在作怪,有的只是一種超越了男女愛欲的高尚情操。若非自己把持得定,現在休想享受到曼妙如斯的感覺。心中不由湧起強烈的鬥志,為人為己,他會奮戰到底,絕不放棄或屈服。

  這晚歌舞團上下聚在大廳舉行預祝宴,人人表現得意氣昂揚,不像以前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情況。席間項少龍宣佈正式邀請由董淑貞繼承的歌舞團到咸陽表演,所有費用自然由他烏家負責,眾人更是雀躍。鳳菲像個沒事人的與眾同樂。有項少龍的支持,等若有個可信賴的大靠山,對歌舞團的發展有百利而無一害,唯一的陰影是項少龍後天與曹秋道的比武,不過當然沒有人敢提起此事。很多人都醉倒了,包括鳳菲在內。項少龍卻滴酒不沾唇,將鳳菲送回房後,獨自一人到後園練刀。

  他感到自己在刀道上的修養大有長進,應是被曹秋道迫出來的。和這威震天下的一代劍術大宗師交過手,使他窺見武道上以前難以想像的境界,精神和劍術渾成一體所營造出來的氣勢,予人的壓力比靠兇悍或拚死力之輩不知高明多少倍。項少龍以往之能勝過一般劍手,除了體魄和氣力外,主要是因懂得墨氏劍的心法,故能在對陣時保持絕對的冷靜,發揮出劍法的精華。曹秋道卻進一步啟發他從鬥志、信心和某種難以形容的精神力量合營出來的氣勢,這正是勝敗的關鍵因素。

  是晚他靜坐大半個時辰然後入睡,一覺睡至天光,醒來時精足神滿,大有可赤手應付老虎信心,起來便到園裡熱身練功。他想起日前一刀克敵,殺得麻承甲棄刃而逃,除時間拿捏得準確外,主要是因用兩手握刀,學足東洋刀的運劍方式,使力度倍增。心中一動,暗忖這或會是應付神力驚人的曹秋道的唯一妙法。但何時運用,怎樣運用,卻是關鍵所在。區區十劍,他不信自己捱不過去。任曹秋道三頭六臂,但自己刀和鞘配合使用,該可支援過十劍的短暫時間。想起當日落敗,竟欠缺擋十劍的信心,不禁好笑,暗暗感激肖月潭這位良師益友。早前的消沉、逃避的心態,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均安排妥當,明晚無牽無掛的和曹秋道玩完那場遊戲,他乘夜遠走高飛,返咸陽與妻兒相會。在強敵的壓迫下,項少龍在練功中把生命的潛力發揮出來,每劈出一刀,生命似攀上某一個高峰,其感覺是前所未有的。他忽似陷身在萬軍衝殺的戰陣中,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周良慘死眼前,鷹王撲敵為主報仇,心中充滿慘烈憤怒之氣。又憶起好朋友因立場不同,一一將他出賣背棄。大感人事變遷無常,惟有手中百戰刀始是永恆良伴。再虛劈一刀,天地似若靜止不前。

  善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今天不比了!好小子愈來愈厲害。」

  項少龍回刀入鞘,來到善柔身旁,笑道:「柔大姐害怕嗎?」

  善柔一肘打在他腰脅處,痛得他慘哼一聲,哂道:「去見你的大頭鬼,外面閔廷章等正在恭候大駕,要送你這小子到稷下宮參加劍會,否則看本姑娘怎樣把你打回咸陽去。」

  項少龍撫著痛處皺眉道:「麻煩你告訴他們,我今天要閉門在家,養精蓄銳……」

  善柔截斷他道:「不准退縮,本姑娘剛在興頭上,很想撩人打架,你就做我的跟班去湊熱鬧好了。」

  項少龍尚未有抗議的機會,早給她扯得蹌踉去了。

  五百多名稷下劍手表演開場的「禮劍」儀式,他們的動作劃一整齊,漂亮好看。項少龍坐在學宮正廣場的上賓席位,右面是呂不韋、田建,左邊是田單,善柔則不知鑽到哪裡去。臨淄的達官貴人、公卿大臣全體出席,情況非常隆重。來湊熱鬧的武士和平民百姓,密密麻麻圍在廣場四周,少說有三、四千人。禮劍完畢,鼓樂聲中,田建意氣飛揚的代表齊襄王宣讀訓勉的話,身為稷下導師的仲孫玄華在十多名導師級劍手簇擁下,落場考較劍手騎射各方面的技藝,閔廷章是導師之一,頗為神氣。田單旁邊的是解子元,隔著田單向他打個眼色,表示所托之事經已辦妥。

  正和田建說話的呂不韋湊過來道:「明天黃昏,我來送少龍到稷下宮吧!事關我大秦的榮耀,必須隆重其事。」

  項少龍暗忖你由前門來,我由後門走,看你到時如何下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豈知田建聽到,插入道:「該由我和仲父一起接上將軍以壯行色。」

  項少龍心中叫苦,無奈下只好答應。

  另一邊的田單笑道:「大小姐該到了宮裡,為今晚的盛典預備哩!」

  項少龍心中好笑,知他是找話來說,應了一聲,目光落到場中,剛巧一名武士射出的箭命中二百步外箭靶的紅心,惹起一陣采聲。比起秦國田獵的氣氛,稷下劍會遜色多了,可見齊人武風及不上秦國。有人走到田單身旁,低聲向他說了幾句話。那人去後,田單笑向呂不韋道:「有人對仲父上蔡第一劍手的劍法很感興趣,不知仲父有沒有意思讓許商下場玩玩?」

  項少龍心中一動,猜到是齊雨弄鬼,希望挫折情敵的威風。接觸過柔骨美人,他感到無論是齊雨或許商,若以為能令她愛上他們,恐怕要失望。不過許商乃管中邪級的高手,即使仲孫玄華或閔廷章下場,未必可以討好。

  呂不韋微笑道:「放著上將軍這位大行家在這裡,稷下諸君們怎會退而求其次?」

  田建正容道:「父王剛下嚴令,無論在上將軍與曹公比試切磋的前後,均不准有任何人挑戰上將軍,麻承甲已因此被責。」

  呂不韋「呵呵」一笑,以掩飾心中的尷尬和不安。田單的臉色亦不好看,因為麻承甲的事他要負上責任。

  項少龍心想這才像樣,更猜到有田建在其中出力。故意道:「定是齊雨兄想和許統領玩玩哩!」

  呂不韋和田單心知是項少龍聞得兩人爭風呷醋的事,表情不自然起來。呂不韋待要發言,場上忽然爆起一陣熱烈的采聲。眾人目光投往場心,項少龍、田單和解子元同時變色。

  善柔昂然出現場中處,嬌叱道:「較技的時間到了,善柔請田邦指教。」

  田單劇震一下,知道善柔恃著夫君解子元聲勢日增,欺上門來,要拿自己的寶貝兒子作報仇物件。田邦的劍術雖不錯,但比起曹秋道的關門得意弟子,則只餘待宰的份兒。若田邦怯戰不出,那他以後休想再抬起頭來做人。尤其對方說到底只是女流之輩,情況更嚴竣。仲孫玄華等負責主持劍會的大弟子,一時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應付。坐在高臺後排的田邦立即臉如死灰,換了挑戰的是普通稷下劍士,他大可派人出場,只恨對方是堂堂解夫人,又是指名挑戰,他不得不親自上場。

  田建「呵呵」笑道:「柔夫人確是豪勇更勝男兒。」

  他開腔說話,更沒有人敢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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