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3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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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園不愧楚國第一劍手,絲毫不被他詞語惹怒,微微一笑,倏地沖前,當項少龍木劍揚起,斜指往他,又退回去,回復先前對峙之勢,距離竟無半分改變,可見李園進退的步法是如何準確,只是這點,已知紀嫣然對李園劍術的評價高於項少龍,是有根有據的。 趙致心中想的是只要項少龍劍法可比得上龍善,兩個人加起來足可進行刺殺任何人的密謀行動,不禁暗怨項少龍的無情。滕翼目不轉睛看著正在劍拔弩張,蓄勢待發的場中兩人,他本有信心項少龍必勝無疑,但當看到李園先作試探的高明戰略和深合法度的步法,也不由有點擔心起來。最有信心的反是項少龍本人,卻絕非輕敵,而是進入墨氏守心的狀態,無人無我,可是敵手的意向卻沒有半絲逃過他洞識無遺的觀察。他知道李園在引他出擊,故不為所動,若雙方均不出手,那丟臉的當然不會是他這個馬癡,而是誇下海口、心狂氣傲的李園。在二十一世紀受訓,他一向注重戰鬥心理學,現在是活學活用,要從李園的性格把握他的弱點。 李園對峙一會後,果然耐不住性子,冷喝一聲,單手舉劍過頭,大步撲前,到長劍猛劈往項少龍,左手亦握上劍柄,變成雙手全力運劍,力道陡增。雖是痛恨李園的人,對他奇峰突出的一招,無不叫好,而且他的一劍淩厲狂猛至極,把全身功力盡聚於一劈之內,若項少龍以單手挺劍招架,極可能一招分出強弱勝敗。 項少龍仍是那副靜如止水的神情,只是雙眉揚起,健腕一翻,竟單手橫架李園此劍。紀嫣然駭得芳心劇跳,纖手掩上張開欲叫的嘴。她曾分別與兩人交手,自然知道兩人臂力不相伯仲。但現在李園是雙手使劍,兼且占上前沖主動之勢,高下不言可知。唉!項少龍怎會如此不智。 在場諸人只聽李園一劍當頭劈下的破風聲,就知其力道的狂猛,都有不欲再看結果的慘然感覺。李園見項少龍單劍來架,心中暗喜,全力重劈。那知項少龍的木劍忽由橫架變成上挑,重重側撞到對方若泰山壓頂的劍身處,硬架變成借力化解。李園眼看萬無一失的一劍,被項少龍卸往一旁,滑偏少許,只能砍往項少龍左肩旁的空位去。采聲轟然響起,連痛恨項少龍的趙雅和趙致兩個美女都忘情地歡呼鼓掌,幸好李園無暇分神,否則必給活活氣死。 人人以為項少龍會乘機搶先主攻,豈知他反退後一步,木劍循著奇異玄妙的路線,在身前似吞似吐,飄遊不定。以李園的劍法和眼光,亦摸不出他的虛實,無奈下退開去,擺出森嚴門戶,但氣勢明顯地比不上先前。 滕翼放下心來,知道項少龍看准李園要在紀嫣然前大顯神威的心態,故意丟他的臉,好教他心浮氣燥,冒進失利,戰略上高明至極。紀嫣然再不為愛郎擔心,秀眸射出迷亂傾心的神色,看著項少龍動人的身軀,散發無與倫比的氣勢和陽剛的魅力。 秋陽高懸空中,照得廣場的地面耀目生輝。還有一個對項少龍「情不自禁」的是龍陽君,由第一眼見到這粗豪大漢,「他」便為之心動,到此刻目睹他精采絕倫的劍法,更是顛倒,暗下決心,怎也要把項少龍迷倒成為他的情俘。 反之李園那些家將卻愕然無聲,想不到李園這麼厲害的劍法,仍不能占到絲毫上風。李園勉強收攝心神,木劍上下擺動,組織第二輪的攻勢。項少龍回劍柱地,穩立如山,動也不動。不過再沒有人認為他是托大輕敵。 李園輕喝道:「想不到董兄如此高明,小心!」斜沖往前,倏忽間繞往項少龍身後。項少龍不但沒有轉身迎去,反疾步往前,直抵李園剛才的位置,轉過身來,木劍遙指對手,前後弓步立定,意態自若,真有淵渟嶽峙的氣度,一望而知他並沒有因對手的戰術而亂了陣腳。李園撲個空,來到項少龍的原站處,等若兩人約好般互換位置。 觀戰的人大氣都不敢透出一口,免得影響場上兩人僵持不下的氣勢。 項少龍亦有他的苦處,就是很難放手大幹,如此勢難有任何隱藏,說不定會給看過他出手的人,勾起對他的回憶,那時就算宰了李園仍得不償失。李園見兩攻不下,失去耐性,再揮劍攻去,鋒寒如電,狠辣無倫,又沒有半絲破綻。項少龍知他是求勝心切,暗裡叫妙,在劍鋒及身前,間不容髮中往旁一閃,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且又動作瀟灑,意態超逸,惹來一陣采聲。李園見他躲閃,喜出望外,叱喝一聲,揮劍疾劈。項少龍哈哈一笑,木劍電掣而出,決蕩翻飛,一步不讓地連擋對手五劍,守得穩如鐵桶,且招招暗含後著變化,使李園不敢冒進。木劍交鳴聲連串響起。 眾人看得忘了為己方打氣,兩人劍法若天馬行空,飄閃不定,既驚歎李園莫可抗禦的不世劍法,更訝異項少龍鬼神莫測的招式。趙雅感到馬癡就像他的為人般,叫人莫測高深,從外貌判斷,事先誰也會猜想項少龍是力求主動的人,豈知真實的情況恰恰掉轉過來。 李園雖是主動狂攻,卻給對方似守若攻的劍招制得無法用上全力,同時對手流露出來那種堅強莫匹的鬥志和韌力,更使他不由氣餒,這當然也是兩攻不果,氣勢減弱的負面後遺症,否則他絕不會有如此洩氣的感覺。第六劍尚未擊出,對方木劍忽地幻出數道虛影,也不知要攻向己方何處,李園心膽己怯,自然往後退避。 項少龍哈哈一笑,木劍反放肩上,意態自若地扛劍而立,向退至十步外的李園道:「李兄劍法果是高明,鄙人自問難以取勝,故想見好就收,就此鳴金收兵,李兄意下如何?」 李園楞在當場,俊臉陣紅陣白,雖說未分勝負,但人人都見到他三次被馬癡擊退,面子怎放得下來。若堅持再戰,一來有欠風度,更要命是信心大失,鬥志全消。 猶豫不定時,正擔心項少龍真個打傷李園的郭開長身而起道:「這一戰就以不分勝負論,今天我等確是大開眼界。」 李園心中暗恨,表面惟有堆起笑容,與項少龍同時接受各人的道賀。 紀嫣然迎上項少龍,嬌聲嚦嚦道:「董先生自今開始,養馬技術與劍法可並稱雙絕,不知可肯撥冗到嫣然落腳處,為病了的馬兒調治。」 人人聽得豔羨不已,雖是打著看馬的旗號,但際此大展神威之後公然邀約,誰都知有石女之名的絕代紅粉,再不為自己對這馬癡芳心大動之情作掩飾。正趕上來要向項少龍道賀的其他三女,給紀嫣然搶先一步,大感沒趣,悄悄退開。李園卻是最難受的一個,本以為今天可在比武場上威風八面,卻落得兩名得力手下重傷,自己則是求勝不得,面目無光。最大的打擊是紀嫣然當他面前約會大仇人,心中大恨,匆匆率眾離去。 趙霸開心得不得了,扯著項少龍和滕翼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請兩位當行館的客席教座,千萬不要推辭!」 趙穆歎道:「董先生和龍兄若能早到一年,項少龍那小子休想生離邯鄲。」 項少龍和滕翼交換個眼色,暗感好笑。擾擾嚷嚷裡,項少龍終脫身出來,在眾人嫉妒如狂的目光相送下,隨紀嫣然去了。 *** 紀嫣然在項少龍、滕翼左右伴持中,策騎離開行館。項少龍記起趙霸力邀他們作客席教座一事,不由想起連晉生前必是有同樣待遇,所以有親近趙致的機會,惹起一段短暫的愛情。趙致不知是不是福薄,初戀的情郎給人殺了,卻又愛上殺她情郎的自己,而他偏因荊俊的關係,不敢接受她的愛意,可是若因此使她憤而投入李園的懷抱,卻又是令人惱恨的事。李園絕不會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此子太自私了。 回到熱鬧的市中心,滕翼道:「我想到藏軍穀看看他們,今晚可能不及趕回來。」 項少龍點頭答應,順口問道:「派了人回去見老爹了嗎?」「老爹」是呂不韋的代號。 滕翼答道:「前天去了!」向紀嫣然告罪,逕自往城門方向馳去,他們持有通行令,出入城門不會有問題。 紀嫣然遊興大發,撒嬌道:「人家要你陪我漫步逛街,你會答應嗎。」 項少龍欣然應諾,先策馬回府,然後並肩步出府門,隨意漫步。走了半晌,紀嫣然大吃不消,皆因街上無人不見而驚豔,使她很不自在,迫得她扯著項少龍溜返借作居停的大宅。主人邯鄲大儒劉華生正和鄒衍下棋,見兩人回來,非常歡喜。 劉華生和鄒衍原來是認識二十多年的老朋友,當紀嫣然像女兒般,大家談笑甚歡。 鄒衍一直未有機會與項少龍敘舊,囑紀嫣然代他接下棋局,與項少龍步入幽靜的後園裡,歎道:「自平王東遷,群龍無首的局面持續五百多年,兵災連綿,受苦的還不是群眾百姓,幸好出了你這新聖人,終有偃兵之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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