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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平原夫人招架不住,呻吟一聲,癱軟在他身上,顫抖著道:「項少龍!我要你告訴我,為何你能佈局害我的孩兒?」

  項少龍早猜到她要問的必是這和雅夫人相同的問題,以平原夫人的精明,當然會懷疑項少龍偷聽到她們母子的談話。那其他要對付項少龍的陰謀均告同時洩漏。弄不清楚這點,她怎還可引他入彀。心中暗罵,這女人始終是要陷他於萬劫不復之地。想來無論她怎樣對自己有興趣,終大不過她功利之心。微微一笑道:「我要對付的人,根本不是你的兒子,只不過我隱在秘處的人發現有外人潛伏附近,人數不多,使我猜到可能是有不利於公主的行動,不過卻想不到竟有少公子作同謀罷了!」

  這是早擬好的答案,合情合理。因為烏卓的人確是一著平原夫人沒有想過的奇兵。平原夫人松一口氣,回復虛假的面目,正要說話,項少龍的大嘴壓下來,封著她的香唇。若項少龍不知道她的陰謀詭計,絕不會沾半根指頭到仇人之母的身上。因為害怕捲入糾纏不清的關係裡。可是現在只是爾虞我詐,各施手段,故而絕無任何心理障礙,反有侵犯仇人母親的報復快感。她的身體仍充盈生命力和彈性,沒有半點衰老的感覺。

  在最魂銷神迷的吃緊時刻,項少龍反放開她的香唇、纖手和身體,退後施禮微笑道:「多謝夫人恩寵。」

  不理她挽留的眼光,退出帳去。鼻內仍充盈她散發的芳香氣息。

  ***

  項少龍和烏卓的一百子弟兵,手持強弩,伏在一座離營地只有數百步的密林裡,看著在微朦的天色裡,正緩緩離開的己方車馬隊。天色大明,成胥指揮的隊伍消失在下游的彎角處。頃刻,蹄聲人聲同時由兩岸傳來。

  一隊近四百人的馬賊,在上游一個密林馳出,另對岸湧出大群慓悍的賊兵,其中一人高踞馬上,長有一撮粗濃的灰胡,正是縱橫趙境的頭號馬賊灰胡。他氣得翹須瞪眼,暴跳如雷,不斷催促手下把渡河的木筏由隱蔽處搬出來,好去追趕敵人,顯然方寸大亂。蹄聲響起,在這邊岸上的馬賊一窩蜂地沿河馳去,追趕成胥的隊伍。

  項少龍偷看烏卓,見他在這種千鈞一髮的緊張形勢裡,依然沉著冷靜,心中暗贊不已。

  四十多排木筏,載有戰馬物資,渡河過來。當灰胡的人卸下兩批近四百匹戰馬和糧食後,開始載馬賊渡河。灰胡亦在其中。此時這邊岸上只留有五六十名馬賊,全無防備,忙把馬兒趕到岸旁的平地處。

  項少龍打個手勢,百多人由密林處射出一連串的弩箭,殺得對方人仰馬翻,傷亡過半。灰胡等魂飛魄散,倉皇下搭箭還擊。岸上剩下的小量賊兵,則一聲呼喊,四散奔逃。項少龍等早移到岸旁的石後,弩機聲響,勁箭飛蝗般往在筏上毫無掩蔽的馬賊射去。馬賊避無可避,紛紛中箭,鮮血染紅木筏和河水。灰胡忙喝令退返對岸。

  眾人覷准他,一齊發箭射向這明顯的目標。馬賊雖高舉木盾,仍擋不了百弩齊發勁力強大的箭矢,一個個紛紛倒下。灰胡見情勢不對,一聲狂喊,翻身跳入水裡,躲往木筏之下。眾賊有樣學樣,紛紛跳入水裡去。對岸尚有近二百馬賊,不過除暴跳暴叫外,全無辦法。

  勁箭直射入水裡,鮮血不住由水裡湧起來,然後是浮出水面的賊屍,情景殘酷之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從來就是戰場上的鐵律。木筏散亂無章地往下游飄去。

  項少龍心懸成胥那方的情況,一聲令下,鳴金收兵,無暇理會灰胡的生死,騎上搶來的賊馬,又把裝載武器糧食的馬匹全部牽走,往下游馳去。

  成胥方面的戰事這時也到尾聲。他們到下游形勢適合處,聯車作陣,又由查元裕領四百人,埋伏側翼密林,靜候追兵。四百馬賊沿河趕來,剛轉過彎,看到嚴陣以待的趙兵,早進入伏兵射程之內,進退失措下,被趙兵借車陣的掩護,弩機強弓,一起發射,立時人跌馬倒。

  餘下者退走不及,想由側翼繞過車陣,給查元裕和埋伏的四百趙兵,射個七零八落,潰不成軍。急急往後撤退,剛好遇上項少龍的援軍,再被殺個措手不及,逃得掉的不出五十人,棄馬曳甲,竄入岸旁的叢林裡。

  大獲全勝下,全軍歡聲雷動,平原家的人都分享到勝利的氣氛。是役項少龍方面只傷四十多人,但無一重傷,戰果驕人,再次證明項少龍具有優秀的軍事頭腦和靈活有效的戰術。項少龍派出二十人,把俘獲的三百多匹戰馬送回趙國,至於武器箭矢糧食則留為己用,包紮傷兵後,繼續沿河東行。黃昏結營,離開內河只有兩日半的路程。

  一來因路途起伏不平,又兼劇戰之後,人困馬乏,眾人儘量爭取時間休息,一宿無話,次日清晨繼續行程。景色又變,山勢起伏延綿,草木茂盛,風光如畫,山澗深溪,飛瀑流泉,教人目不暇給。岸旁是廣闊的原始森林,巨大的雲杉高聳入雲,粗壯者數人合抱。陣陣林濤中夾雜動物奔竄號叫的聲音,趙兵沿途打些旱獺野兔,好作晚餐的美點。有時登到高處,極目而視,遠處草原無限,林海莽莽。草浪中偶見村舍農田,對項少龍來說,確是處處桃源,更不明白人們為何還要你爭我奪,唯有怪責人類天生貪婪的劣根性。

  景色雖美,路程卻是舉步維艱,不但要靠人力開路,很多時候還要靠樹幹鋪路,穿溪渡澗。整天走不到十裡路,最後在一處山頭紮營起灶。人雖疲倦,眾兵均士氣昂揚,心悅誠服為項少龍做任何事。

  美人愛英雄,雅夫人對他更是千依百順,曲意逢迎,使他享盡溫柔滋味。趙倩自那天隔窗和他說話後,蓄意躲開他,他無奈下只好默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沒有採取打破僵局的任何手段。用膳後,平原夫人派人過來邀請他。項少龍亦好奇地想知道她目前的態度,匆匆來到平原夫人的私帳。豈知帳內的平原夫人身後立了兩名家將,教他大失所望,不軌之念消失得無影無蹤。與平原夫人的關係乃不折不扣的男女征戰,賦予他犯罪的感覺,因而帶來強烈的刺激。而且哪個男人不喜愛新鮮,何況項少龍這慣於風流陣仗的人。

  平原夫人正襟危坐地席上,招呼他安坐,先狠狠白他一眼,道:「今天我們可以好好商談。」

  項少龍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暗裡恨得牙癢癢,表面卻不得不恭敬地道:「夫人吩咐!」

  平原夫人冷冰冰地道:「現在我們遠離大路,究竟要到哪裡去?」

  項少龍回答道:「路途艱險,夫人辛苦了,我們是要先抵內河,再沿河朝大樑去。」

  平原夫人忽地歎氣,微俯過來,輕聲道:「若你──我可以遣走他們。」

  項少龍大喜,點頭答應。

  平原夫人使退兩名家將,凝神瞧他片刻,似有所感地道:「你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現在保證無人敢懷疑你曾以五十之眾,擋禦灰胡的八百馬賊。」

  項少龍微笑道:「馬賊只是烏合之眾,勝之不武。」

  平原夫人搖頭道:「有些人是天生的將領,不但可使將士用命,還能以奇兵取勝,屢戰不殆,你便是這類人。」

  項少龍不知她要弄什麼玄虛,唯有謙然領受。

  平原夫人忽地俏臉微紅,垂下頭去道:「渡過內河,朝東南走二十天抵濮水,再沿河南下,十天可至封丘,那城的守將關樸是我的人,我們將可脫離險境。」

  項少龍道:「卑職當然依照夫人的吩咐行事。」接而奇怪地問:「為何夫人嫩滑的臉蛋兒會忽然紅起來呢?」

  平原夫人更是霞燒玉頰,嗔道:「又故態復萌嗎?給本夫人滾出去。」

  項少龍見她的窘態,心頭大喜,笑嘻嘻站起來,施禮道:「卑職告退!」腳卻像生根般不動。

  平原夫人哪會真要趕他走,見他腳步全無移動跡象,又嗔又喜地道:「為什麼還不走?」

  項少龍不懷好意笑道:「夫人不給卑職一點賞賜嗎?」

  平原夫人心情顯是矛盾之極,幽幽看他一眼,垂下俏臉。

  項少龍走過去,到她背後跪下來,兩手探前微一用力,貴婦無力地靠入他懷裡,使他又再次享受到她的紅唇。

  項少龍最明白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寶貴的。這樣吊她的癮,最能使她到了大樑後,狠不下心腸害自己。兩手按兵不動,痛吻個飽,揚長去了,留下她獨自捱那寂寞的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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