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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項少龍戒備地搖頭道:「我對她高矮肥瘦一概不知道,萬一是你為敬愛她而騙我,那我豈非變成免費男妓。」

  雅夫人對他的新鮮用語「免費男妓」一時聽不懂,想了半晌,笑得花枝亂顫,伏在他肩上喘氣道:「唉!我的兵衛大人,小雅怎敢騙你呢?不怕受責被罰嗎?要不要人家帶你去看看貨色?我也想看她被揭開心事的窘態。」

  項少龍大感不妥,正容道:「不准你胡來,若你利用我使妮夫人難堪,我絕不放過你。」

  雅夫人坐直身體,委屈地道:「人家不過想你在赴魏前,多點玩樂機會吧!」

  項少龍苦笑道:「不要以為我跟其他男人一樣,無美不歡。我還要保持體力,為此次赴魏出使做好工夫,明白嗎?」

  小昭來報,說烏家有人來找他。

  項少龍站起來,雅夫人隨其起立說道:「對不起,我奉王兄之命,要作旁聽者。」稍頓媚笑道:「奴家當然什麼都不敢洩漏的!」

  項少龍瀟灑地聳聳肩,擺出個毫不在乎的姿勢。那漂亮的動作,看得雅夫人和小昭兩女俏目放光,往外走去。事實上他的言談舉止,和這時代的人有很大的分別,形成他別樹一格的風度和魅力。俊俏比他猶有過之的連晉在情場上敗得一塌糊塗,並非偶然。剛步出廳外,一團熱火夾帶芳香撞入他懷裡,失聲痛哭起來,當然是烏家的大美人廷芳小姐。陶方站在廳心,作個無奈的姿態,另外尚有兩名武士,捧著他的木劍和衣物包裹。

  雅夫人來到手足無措的項少龍身邊,伸手撫上烏廷芳的秀髮,湊到她耳旁說一句話。這句話比什麼止哭靈丹更有效用。烏廷芳立即收止哭喊,由項少龍肩上抬起俏臉,盈盈淚眼瞧著雅夫人道:「真的!」

  雅夫人肯定地點頭,拖著這絕色嬌嬈,進入內宅去。項少龍當然不知道雅夫人說過什麼,卻猜到,為了將來的融洽相處,趙雅自然要討好烏廷芳。誰都想到若爭風吃醋起來,他項少龍會站在烏廷芳的一邊。

  陶方令武士放下木劍衣物,退出屋外,然後向項少龍打個詢問的眼色,項少龍忙把赴魏的事扼要說出來。陶方聽得眉頭大皺,低聲道:「信陵君智計過人,手下能人無數,絕不好惹,你要小心點。」頓了頓又道:「魏國也有我們的人,我回去安排一下,看可以怎樣幫你的忙。」

  約定見面的暗號後,雅夫人和歡天喜地的烏廷芳並肩回來。

  烏廷芳笑道:「陶公自己回去,告訴婷姊不要擔心,芳兒留在這裡侍候項郎。」

  陶方如釋重負,向雅夫人道謝後,欣然去了。可見他給烏廷芳纏得多麼痛苦。項少龍心情大佳,當晚自然是郎情妾意,說不盡恩愛纏綿。

  次晨醒來,在小昭等服侍下,換上頭盔甲冑,精神抖擻地趕到練武場,練習騎射,眾禁衛均視他為新的英雄偶像,兼之他不擺架子,人緣極佳,當他策馬急馳,彎弓搭箭命中靶心,全場轟動喝彩。忽然眾人全體跪伏地上,項少龍一看慌忙滾下馬去,拜伏地上,原來是趙王駕到,身旁還有位亭亭玉立的年輕貴婦,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水,清麗明媚,但神態端莊,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氣派,絕不似雅夫人那類媚視湮行的蕩女丰姿。

  趙王命眾人繼續練習,召項少龍過去,歡悅地道:「少龍這麼勤于練武,寡人甚感欣慰。」

  項少龍心想,我練習騎射絕非為你,只是為自己的小命著想,口中當然不會這麼說。

  趙王道:「來!拜見妮夫人!她有事求你哩!」

  項少龍忙向妮夫人施禮,這時確知自己是誤會她。這樣端莊的貴婦,怎會公然勾引男人?

  趙王道:「妮夫人告訴我,少龍你曾拒絕她的邀請。初聽時寡人著實不悅,但旋即猜到少龍誤會夫人的意思,以為與男女之情有關。不知者無罪,且可見少龍為了未來任務,把持自守。故此寡人不但不怪你,還非常欣賞你。」

  項少龍暗叫慚愧,暗道你若知我只是因為力不能及,應付不了這麼多美女,又不知妮夫人長相如何,身材好是不好,才婉拒邀請,不知會作何感想。表面當然是惶恐請罪。

  趙王向妮夫人笑道:「少龍暫時交給你哩!」在眾禁衛前後拱衛下離開。

  項少龍望向妮夫人,恰巧她亦在打量他,目光一觸,妮夫人俏臉一紅,垂下眼光輕柔地道:「趙妮行事莽撞,致教先生誤會。」

  項少龍見她冰肌玉骨,皮膚晶瑩剔透,豔色雖比不上趙雅,嬌俏遜于烏廷芳,清麗及不上三公主趙倩,卻另有一種楚楚動人的優嫻嫵媚,教人傾倒,這時反希望那不是誤會。

  妮夫人道:「這處人多,先生請移步到趙妮居處一談,見見劣兒。」

  項少龍心中一動,想到事情必是與她兒子有關。這時代的女子無不早婚,說不定妮夫人十三、四歲嫁人,所以不要看她二十許人,有個十多歲的兒子絕不稀奇。一輛馬車駛來,妮夫人坐進車裡,項少龍自知身份,騎上馬兒,隨在馬車之後。不一會來到那天兩個宮女邀請他的地方,馬車轉入一座庭院。進入廳中,兩人分賓主坐下,四名女侍奉侍在旁,為兩人送上香茗。

  妮夫人有點慌亂,喝口熱茶,往他望來,文靜地道:「此次邀先生來此,實有一事相托。」

  項少龍見她一直不以官職相稱,而禮遇之為先生,早猜個八成,微笑道:「是否和小公子有關?」

  妮夫人歎道:「還不是為這劣子,先夫戰死沙場,妾身所有希望全放在他身上,那知他生性頑劣,不知自愛,終日只顧嬉玩──」

  項少龍笑道:「孩子誰不愛玩?」

  妮夫人玉臉霞飛,苦惱地道:「他玩的不是一般孩子的遊戲,而是宮內的女孩子。」

  項少龍失聲道:「他多少歲?」

  妮夫人不好意思地回答:「年底便足十四歲。」看到項少龍瞠目結舌的樣子,無奈地道:「妾身遍訪有名的學者教導他,只是誰也拿他沒法。除對妾身還稍有點害怕,我身邊的婢僕全怕了他,他──唉!我不知怎說好。噢!茶冷了。」

  項少龍待要喝茶,一聲女子的尖叫由後宅傳來。妮夫人臉色一沉,站起來匆匆往聲音傳來處趕去,項少龍怕她有危險,忙追隨在後。步入內室,只見一個粗壯的孩子,把一名美麗的婢女按在牆上,上衣被他扯下來,露出粉嫩的胸脯,而那孩子緊捉她的手吻如雨下,旁若無人,雖另有三名婢女在旁,卻無人敢加以攔阻。

  妮夫人勃然大怒,喝道:「畜牲!還不給我住手!」

  項少龍心道,應是住口才對。

  那小公子嚇了一跳,放開婢女,轉過來悻悻然道:「娘不是去找大王嗎?是少君告訴我的。」話說完目光灼灼地盯著項少龍,充滿嘲弄不屑的神色。

  那婢女衣衫不整地哭著走了。妮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項少龍真奇怪她為何可忍著眼淚。同時恍然大悟這小子自少習武,身強力大,又和趙國的儲君交好,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誰都管不了他,不敢管他。小小年紀,便習染王室淫靡之風,使人感歎。不過也惹起反省,自己何嘗不是被這種文化感染。

  小公子斜眼睨視項少龍,問道:「你就是那項少龍,見到本公子還不下跪。」

  妮夫人斥道:「斗膽!從今天起,項先生是你的老師,下跪的應是你才對。」

  小公子哈哈一笑道:「娘此言差矣,君臣上下之禮怎可廢,他叩頭後,我肯不肯讓他教,還要看他有什麼本領?」

  妮夫人氣得跺腳,待要大罵,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夫人且莫動氣,你們先避開一會,讓我和小公子說幾句心裡話。」

  小公子見項少龍全身甲冑,威武不凡,其實頗感心寒,冷笑道:「誰有興趣和你說話。」轉身想由後門溜走,對妮夫人的召喚置若不聞。眼看要溜出去,風聲響起,小公子耳側一寒,一把匕首貼頰擦過,釘在門框上。小公子雙腳一軟,停下步來。妮夫人和眾婢花容失色,掩嘴驚呼,若匕首稍偏半分,會是什麼後果?

  小公子臉青唇白轉過身來,顫聲道:「娘!他想殺我,快找人拿他。」

  項少龍兩眼射出森寒之色,冷冷地道:「你這算什麼本領,立即給我噤聲,明天早上我來時,若見不到你乖乖在書房等我,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找出來揍一頓,走吧!」

  小公子氣得小臉煞白,狠狠一跺腳,惡兮兮指著他道:「好!我們走著瞧!」掉頭溜出後門,轉眼不見。項少龍哪會把這個小子放在心上,乘機向妮夫人告辭。

  妮夫人垂頭低聲道:「那杯茶你還未喝啊!」

  項少龍暗忖美人兒你心動了嗎?瀟灑一笑,到門框處拔回陶方的匕首。心中生個主意,說到射箭,可能很多人比他出色,擲飛刀嘛──卻沒有人及得上自己。可是飛刀攜帶不便,若改用以前特種部隊慣用的五寸鋼針,那隨便帶上數百枝在身上該可辦到,殺傷力還更可怕,打定主意,決定教郭縱的人立即打制。轉過身來,原來妮夫人剛移到他身後,兩人在近距離打個照面,四目相望,妮夫人驚呼一聲,移後兩步,有點手足無措。

  這世上最令男人心動的,就是當貞節高貴的成熟美女芳心初動的時刻。項少龍亦不例外,若非有其他侍女在旁,定忍不住上前挑逗她,那並不是心懷不軌要把她弄上床榻,而是想看她那六神無主的誘人樣兒。

  妮夫人道:「先生請!」

  項少龍隨她回到前廳,喝過由她親為他換上的熱茶,再次告辭。妮夫人心裡生出敬重之意,她以前接觸的男人裡,除像趙王這些有血緣的近親外,誰不對她生覬覦之心,一方面他們愛她美麗的肉體,另一方面可向人誇耀征服她這節婦的魅力。她最憎厭就是那些色迷迷的嘴臉,只有眼前這氣宇軒昂又充滿英雄氣概的男子,才使她感受不到那種煩厭。剛才他擲出飛刀那種充滿自信和力量的英姿,令她厭倦異性的芳心,不由怦然而動。

  妮夫人再找不到挽留他的藉口,殷勤送他直抵院門,輕輕叮嚀道:「先生明早記得來這裡,妾身把小盤兒交給你。」

  項少龍差點衝口而出問道:「那你呢?」可是當然不敢如此無禮,微微一笑道:「我教孩子的方法可能不會是你想像的那樣,希望夫人能接受才好,否則可隨時把我解聘。」

  妮夫人欣然道:「只要是先生的方法,妾身無不接受。噢!妾身真大意,忘向你問及報酬。」

  項少龍哈哈一笑,大步走出門外,聲音傳回來道:「我是為一個慈母對兒子的愛而做的,那就是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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