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秦記(6)_黃易_學達書庫

六

　　李善有點尷尬地引領兩人往一個靠近營地邊緣的帳幕，又交待了幾句才離去。兩人進入帳內。美蠶娘垂頭不語，滿懷心事。

　　項少龍把她摟入懷裡，柔聲道：「不用怕竇良，遲早我會找個機會教訓他一頓，什麼惡人我項少龍也不害怕。」說完不由得想起黑面神。

　　美蠶娘低聲道：「城市的人都很奸詐，奴家怕不習慣那種生活。」

　　項少龍心想現代人要比你們古代人壞上百倍，唯有安慰道：「有我保護你，怕什麼呢？」

　　美蠶娘兩眼一紅，倒入他懷裡，淒然道：「桑林村住的都是好人，生活豐足，一年比一年好，現在焦毒那群惡棍全給打死了，更是太平樂土，夫君啊！不若我們回到那裡居住，快快樂樂直至老死，奴家為你生兒育女，不是更好嗎？」

　　項少龍心中暗歎，慣於花天酒地的自己，怎會習慣那種生活，柔聲地道：「不若這樣吧！我去向陶方借一百個銅錢，該足夠你兩年生活費，而我則到邯鄲闖天下，待有成就了再回來接你去，不是兩全其美嗎？」

　　美蠶娘心中一顫，驚惶地道：「那豈不是要和你分開嗎？」

　　項少龍道：「快則幾個月，遲則一兩年，我一定會回來的。別忘記我是老天爺派來的，所以絕不會死掉。」

　　美蠶娘痛哭起來，弄得項少龍手足無措，她卻猛下決心，含淚答應項少龍。想起離別在即，兩人在帳內瘋狂地歡好，直至晚膳時刻，出帳和陶方共進晚餐，提起預支薪酬的事，陶方二話不說，掏出二百個銅錢交給他，出手闊綽豪氣，項少龍不由心折。那保鑣頭子竇良更是心生忌妒。

　　＊＊＊

　　陶方看似隨口地問起項少龍的來歷，項少龍始終咬定是桑林村的人，陶方並沒有追根究柢。次天清晨，依依惜別之後，美蠶娘自個兒回桑林村去，項少龍則隨陶方的馬隊朝著一無所知的趙國首都進發，踏上找尋秦始皇的路途。

　　走了不到兩小時，突然下起大雨來。百多名武士戴起竹笠蓑衣，十二輛馬車，近二百頭駿馬，浩浩蕩蕩在官道上冒雨前進。項少龍心懸美蠶娘，想起她離別時的淚眼，心情鬱結難解，幾次衝動得想掉轉馬頭回去找她。不過想起受了陶方二百枚銅錢，頹然而止，他豈是不講信義的人？自己起碼要當他幾個月的保鑣，才對得起他。

　　直至黃昏，風消雨歇，大隊人馬紮營生火。從馬車裡鑽出六十多名年輕女子，莫不綺年玉貌，其中有幾個特別標緻的，姿色比得上美蠶娘。她們雖神態疲倦，大都神情愉快，一點不似被買回來的女奴，且幫手做飯，和眾武士有說有笑，看得項少龍大惑不解。眾女這時才發覺多了項少龍這英偉的男子，俏目媚眼紛紛向他拋來，可惜他此刻因思念美蠶娘失去拈花惹草的心情，乘機踱出營外散悶。雨後的荒原一片蒼翠，空氣清新。項少龍禁不住大生感觸，大自然是多麼美麗，眼前的世界是如此動人，處處尚未開發的土地，無窮無盡的參天森林，此時，人類對自然的破壞還只在開始的階段。可是到了二十一世紀，這條不歸路卻已抵盡頭，人類飽嘗苦果。假設自己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歷史是否會被改寫？

　　「噓！」

　　項少龍嚇了一跳，枝葉晃動中，身穿袒臂小衣、短裙下露出一雙渾圓大腿的白夷少女跳了出來，原來是那天在市集見過最美的白夷少女。

　　她興奮地來到他身前，仰頭瞧他道：「人家跟蹤你兩天兩夜哩。」一手拉起他，緊張地道：「快逃！」

　　項少龍反把她拉入懷裡。

　　白夷女熱烈反應，還摟上他粗壯的脖子，沒有半點畏懼害羞。

　　項少龍愈來愈相信這時代的女子，遇上喜愛的男人，比廿一世紀的女性更直接，又不扭捏，不由心情轉佳。

　　白夷女俏臉泛起動人的豔紅，急促地道：「我叫秀夷，和我回白夷山吧！若你隨那些趙人到邯鄲去，定被灰胡那群馬賊殺死。」

　　項少龍聽她出谷黃鶯般的聲音，感覺她豐滿的肉體，心迷神醉時，倏地嚇一跳，問道：「你在說什麼？」事實上他最多只聽懂她三、四成的話。

　　秀夷放緩速度，一字一字地道：「幾天前，我們族內的人收到消息，灰鬍子和他的八百馬賊，準備在打石谷伏擊趙人，搶他們的女人和馬匹，你若跟去，一定會給殺死的，他們比焦毒那些人厲害多了。」

　　項少龍終聽明白了，笑道：「我自有方法應付他們。」

　　秀夷咭咭嬌笑道：「我早猜到你不會棄友逃生，人家不強迫你了。可是秀夷告訴你這麼有用的情報，你要怎樣酬謝人家？」

　　項少龍苦笑道：「除銅元外，什麼都可以。」

　　秀夷脫出他的懷抱，在他眼前轉了一個圈，嬌笑道：「人人說我生得美，你同意嗎？人家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哩！」

　　項少龍看得兩眼發直，愁懷盡解，回答：「我叫項少龍！」

　　秀夷喃喃念了幾遍，忽然寬衣解帶，露出使任何男人目為之眩的雪白嬌軀，含笑道：「這樣是否更美呢？族中的男人都愛看我的身體。」

　　項少龍還是首次遇上這樣的少女，深吸一口，對她道：「過來！」

　　秀夷撲入他懷裡，為他脫衣，並且道：「從來只是男人求我，今天卻是我求你。來吧！情郎！我兩天沒有回家了，你再不出來人家可要入營找你去。」

　　＊＊＊

　　項少龍回到營地，找到陶方，拉到一旁，一點不瞞地把剛才的事告訴他。

　　陶方臉色變得非常凝重，好一會後伸手搭在他肩頭上，道：「此回你等於救了我一命。現在最頭痛的問題，不是那群馬賊，而是我的人裡有內奸。」

　　項少龍點頭道：「陶爺到邯鄲的路線必然非常保密，知道的人沒有多少個，所以灰胡若知道你會經過打石穀，必是因有內奸向他提供消息。」

　　陶方對他靈活的腦筋大為驚異，贊道：「我真的沒看錯你，不但一表人才，生具奇相，還智勇兼備。好！只要我陶方一日仍當權，必然不會虧待你。」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幾句話讓秦始皇對我說就差不多。

　　陶方沉吟片晌後道：「內奸應是竇良，有兩個原因使我肯定是他，首先他曾藉故離隊兩天，該是去與灰胡見面，其次，知道我們行程路線的幾個人中，只有他是魏人，魏人最不可靠。」

　　項少龍問道：「魏人既不可靠，為何你又用他呢？」

　　陶方解釋道：「少龍，你長居山區，自然對中原的形勢不瞭解。」

　　項少龍虛心求教道：「我很想知道！」

　　陶方道：「這要由三家分晉說起，那是整個時代的分水嶺，之前還說尊王攘夷，分晉後變成了魏、韓和我們趙國，沒有人再把周室放在眼裡。若說以前的局勢是一條平靜的河川，現在卻是奔騰的湍流。十年間的變化，足抵得以前的一百年，沒有本領的人，將會被淘汰。」言罷不勝感慨。

　　項少龍想不到他這樣一個人馬販子卻如此有識見，真想告訴他無論如何掙扎奮鬥，最後都是被秦始皇一統天下。但是，這當然不能說出口來，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只好試探地問道：「現在秦國是不是最強大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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