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烏金血劍 | 上頁 下頁
一七


  慕農迅若鬼魅在皇府的花園內移動,一遇有巡邏的人立時閃進林木間,他是走慣江湖的大行家,一看皇府的院落房舍分佈、便約略估計出哪處是皇爺朱勝北的居所,哪處是內院。哪處是下人住的地方。最後他認定了一幢毫不起眼的建築物,除了房子的結構特別堅固外。最奇怪的是整所房子一個窗戶也沒為,只有幾個氣窗,半尺高兩尺長,最適合囚人,另一個有力的原因、是守衛巡至該房子附近時,總是特別留心細察,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

  慕農計算了距離時間、閃出藏身的樹叢,穿進了建築物週邊的廊道裡、剛巧有兩名守衛轉了出來,慕農手一動,光點滿天。兩名守衛一聲不吭倒了下來,在眨眼間的工夫裡,慕農拔劍出劍、刺中對方穴道,比人的眼睛還快。慕農抓著欲跌地上的兩名守衛,輕放一旁,絕不猶豫地掠到房子的大門前。

  大門緊鎖。慕農一劍劈下,劍鎖相觸、卻發出毫不清脆的一下沉響。原來他用了巧勁,力道蓄柔而不猛,卻貫滿了真力,鎖應劍斷開。慕農閃身進入。登時一呆,室內空空如也,甚麼人也沒有,唯是床倚桌一應俱全,被鋪像是剛有人睡臥過的模樣。慕農一摸睡床,猶有餘溫,叫聲不好,身子向後猛退,穿出屋外。

  燈火下的院落裡,花叢內一人背著他悠然而立,寬闊的肩膀,沉凝的氣勢,有若一塊風浪不能搖其半分的海中參天巨岩。慕農淡淡道:「歐陽逆天。」那人緩緩轉過身來,高鼻深目,冷酷無情,正是魔道百年來最厲害的人物歐陽逆天。歐陽逆天面無表情陰沉地道:「閣下如此身手,當非寂寂無名之輩,貴友已給本人移至秘處,若閣下能自斷雙手,歐陽某破例讓你見上他一臉。才取爾之命。」

  慕農瀟灑一笑,他雖年過五十,但保養得非常之好,豐神氣度無懈可擊,歐陽逆天這樣惡言相向,他仍是淡定從容,沒有絲毫慌張。歐陽逆天一陣長笑,道:「好!歐陽某連遇高人,可解寂寞。動手吧。」慕農一聲低吟,手中劍先灑出一片銀點,跟著銀點驀地擴大,旋風般向歐陽逆天卷去。歐陽逆天低叱一聲,搶入劍雨裡,合指成鋒,連劈十下。

  慕農劍雨散亂,腳步連移,行雲流水般向後退去,劍雨收聚變成一圈光暈,護在胸前,歐陽逆天眼力高明,以掌作劍,每一下都重擊在慕農劍上,如千斤重錘,他的動作看似簡單笨拙,實已晉入以簡勝繁、以拙破巧的超凡境界,慕農立時被迫改攻為守。他的蕉雨劍法乃一夜聽雨打芭蕉,有悟而成,善攻不善守。這下給歐陽逆天一上來正中要害,立時縛手縛腳,使不出平日的七成功夫。

  歐陽逆天再喝一聲,左手作刀,右手作劍,左手的刀使出一套大開大闔的刀法,淩厲慘烈;右手的劍卻是細緻入微,妙著紛呈,這兩種極端不合的風格,匯流成無可抗拒的攻勢,一波一波向慕農湧去。慕農雖陷於必敗之局,可是依然瀟灑飄逸,姿勢悅目,這是他劍法的特點,即管給人殺死,動作依然優美動人。

  慕農突然向後飄退,落地連退數步,臉上抹上一片蒼白,嘴角滲出血絲。歐陽逆天沉聲道:「不愧高手,居然能化去必殺一擊,假若本人沒有看錯眼,閣下當是二十年前與『夜盜千家』蕭長醉並稱為『一儒一偷』的蕉雨劍慕農。」慕農運功內視,知道傷勢不輕,可是歐陽逆天的殺氣緊鎖著他,欲罷不能,逃走無門。

  歐陽逆天開始移動,緩緩迫來,他每一步都大有講究。封死了慕農的逃路。慕農放開傷勢,強提一口氣。長劍貫滿真氣,陣陣低鳴。這一戰到了生死立決的時刻。歐陽逆天腳踏草地,發出「赫赫」的聲音,慕農感到對方每一腳踏上地上時,大地都似乎動搖了一下,知道自己精神已為對方魔功所攝,幻象層出不窮,連忙凝神聚志。準備死前一下石破天驚的反擊。

  歐陽逆天口中發出奇怪的輕叫,落到慕農耳中,變成了風吹雨打,心頭登時泛起了江湖風雨飄搖的落寞感覺,神志一松,墮入對方魔功大法裡。歐陽逆天全力運展魔功,緊攝對方心神,以不同手法挑起對方喜怒驚怖等六欲七情,再乘虛而進,他眼光銳利。看穿慕農對世相的情深,又知道他對風風雨雨特多感觸。以魔境幻聲化出風雨之景,果然令對方心神微分,當下低嘯一聲,一拳擊出,直取對方心窩。

  慕農敗勢已成,悲嘯一聲,迎著對方一劍攻去。拳風呼呼,慕農像在狂風暴雨中不自量力逆風而行的人,全身衣衫獵獵向後飄飛,可見歐陽逆天一拳之威。叱喝起身右側,一個人從暗處沖了出來,搶到慕農身側,與他同時出手,慕農也是奇怪,見那人搶出,立時化攻為守,全力為來人掩護,好讓對方將一支煙杆發揮致盡。

  要知大凡高手對壘,到了難分難解時,絕不容第三者插入,這人卻像和慕農配合了千百次,一上來就天衣無縫。三條人影乍合倏分。慕農踉蹌後退,鮮血狂噴,另一人較好一點隻退了五步、一把扶著了慕農,呼一聲越過高牆,轉瞬沒進黑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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