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4 | 上頁 下頁
九六


  大寨門早不堪摧殘,百孔千瘡,中間的門閂亦一分為二,墜落地面。寨門上的牆頭,夾牆向外的一面,崩塌下去。

  龍鷹深吸一口後,遞給符太,豎起拇指,贊道:「好東西!恭喜桑槐兄絕處逢生,失而復得。」

  桑槐歎道:「打勝仗時,享受這個東西方最夠味道。」

  龍鷹忽然隨手一拳轟去,眾人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前,一顆射高了的重石彈,越過寨門上的牆頭彎飛而至,給龍鷹的拳頭迎個正著。

  重石彈化為碎粉。

  人人瞧得目瞪口呆。

  龍鷹能預知未來似的固是神乎奇技,但仍非令眾人難以置信之處,沒法相信親眼目睹的,是這麼一顆重達百多斤的巨石彈,加上從投石機彈出來的衝力,又是從天而降,力道何止千斤,怎可能是血肉造的拳頭能硬撼,擊之為碎粉,自己卻又似,做了微不足道的事。

  連最熟知他的符太,也瞪大眼睛看他收回來的拳頭。

  虎義本身是天生神力者,亦為之咋舌道:「怎可能的!」

  龍鷹解釋道:「小弟並非以拳頭去對石彈,用的是從拳頭吐出,比石彈更龐大的能量,故能一拳碎之。這亦使小弟靈機一觸,想到延敵兼誤敵之法。」

  「砰!」

  寨門近頂處整排木斷折裂飛,最後的門閂亦告失守,四分五裂。

  大寨門名存實亡,再難起阻擋作用。

  龍鷹道:「準備火攻!」

  又向丁伏民道:「洪流按兵不動,待裝滿才說。」

  眾皆錯愕。

  原本定計,是先火攻,後水破。

  兩者連環施展,待火燒斷拒馬的紮索後,再用水破之,中間的時間,絕不容對方可把火撲滅,重新紮綁。

  龍鷹又道:「敵人成功轟掉我們的大門,士氣猛振,莫哥必乘勢揮軍攻上來,唯一顧忌是曉得我們尚有數十條檑木,現在我們將檑木化為火筏,如再無後著,莫哥勢認為我方技盡於此,放心攻上來,那時我們的蓄洪池,差不多哩!」

  眾人轟然應諾。

  拒馬外河岸處,狼軍分成六隊,坐在地上候命。每隊達二千之眾,合起來就是萬二人,力足粉碎任何防禦。觀其裝備,刀盾隨身,以應付他們的弩箭。

  氣勢懾人、打橫排開的二十五台投石機,不住投擲,每投出一顆石彈,均發出機栝彈簧的可怕響聲,機體往後顫震移動,仿似跳著索命神的舞步。

  攻擊不只集中往寨門,而是整面東寨牆,部分更越牆而入。

  投石機旁部署大批箭手,人數在一千至二千人間,以應付他們以為已遭「趕狗入窮巷」的敵人,從窮巷撲出來垂死掙扎。

  龍鷹、符太、宇文朔、虎義、荒原舞、博真六人,人人彎弓搭箭,準備就緒。

  容傑、桑槐分立兩邊,手中紙媒燃燒著,好為六人引燃火箭。

  龍鷹笑道:「瞧!莫哥從龜殼裡鑽出來哩!正朝我們瞧上來,一臉疑惑神色。」

  符太哂道:「不是吹牛皮,就是誇大,我連莫哥的影子都看不見。」

  龍鷹笑道:「確是胡謅,好讓大家輕鬆點。」

  一顆石彈在眾人頭上呼嘯而過。

  龍鷹喝道:「開水閘!」

  十多條粗索,在百多人同時發力,又加上水的龐大壓力,整面水閘稍往前傾,立告崩潰,在去水道前方拉索的兄弟,駭得一哄而散,翻往兩邊的沙包牆頂。

  六個筏子首先脫困,隨水從向前傾頹的沙包牆竄下來,先觸水道底,旋又被狂湧來的水撞得打著轉往破毀不堪的大寨門撞過去。

  接著洪流後發先至,快至沒人看得清楚下,不知是筏子撞破門,還是洪水沖掉寨門,剎那間大寨門已不翼而飛,被摧枯拉朽的化為殘木碎片,和眾筏隨水滑下坡面。

  雖說是由他們設計,但洪流的真正威力,要出寨門方清楚。此刻泄出的洪水,注滿兩個水閘之間,水量約相等于蓄洪池的十多分之一,因小窺大,可預見整個蓄洪池注滿後的威力。

  今次有限的洪流,剛出寨門的一刻,還似模似樣,浪翻水滾,有洪流的架勢,不旋踵,已被廣闊的坡道分散,變成一幅水幕般朝下滑去,然失反為得,六個筏子全在水面上,脫韁野馬的朝下瀉去。

  六枝火箭齊發,比箭術似的追上各筏,命中目標明顯的筏央火包。

  烈火從筏面沖天而上,威勢懾人。

  眨眼間,六個筏子全撞在第一重拒馬處,流水則如一幅布般以齊膝的高度,沖過對方的箭手、投石機,往下方河岸倉皇站起來的狼軍沖去。

  火筏撞上拒馬,震起漫空火屑、火點,聲勢一時無兩,卻已是回光反照。

  敵人見水攻小兒科之極,屬水過腳背,全體發出歡呼,在拒馬後候命的,拿起早預備在一旁,盛滿水或沙的桶子,搶前來撲滅火頭。

  符太歎道:「真希望快些兒時辰到!」

  第二重水閘重新設立,又引蓄洪池的水進水道內,增加水量,以保不失。因確是不容有失,如像剛才般,好景曇花一現,便是他們時辰到。

  敵人築成拒馬的木幹該曾塗上防燃物,沒一個起火焚燒,只是給熏黑了,繩索當然被毀,須重新系紮,但只能拖延少許時間。

  他們想到的,敵人亦想得到,剩沒想過火筏是隨水沖下去,現在當認為他們技止於此。

  狼寨的大寨門已化為烏有,剩下個破洞,敵人在拒馬陣開出通道,隨時可長驅直進的攻入寨內。

  他們將餘下的十九根檑木,搬上殘破的牆頭,這已是他們能打出的最後一張牌。

  敵方人馬調動。

  枕兵河岸的六隊狼軍,兩隊各二千人,操上斜坡,來到拒馬陣後的兩邊候命。

  龍鷹看得眉頭大皺。

  君懷樸道:「如敵人挨著兩邊山壁攻來,我們的檑木該奈何不了他們。」

  荒原舞正全神留意敵人動靜,道:「看!他們在調校投石機投彈的角度,今趟目標勢為我們現在站立的牆頭,又或寨內的區域。」

  桑槐歎道:「還差二至三刻鐘。」

  符太狠狠的道:「他奶奶的!開始拆兩端的拒馬哩!」

  眾人瞧下去,果然看到有人拆走二重拒馬陣兩端的四個拒馬,現出兩個各可容二人並肩走過的通道,又加裝新系木,橫過通道上方,尾端插入山壁的石隙去,借力穩固拒馬陣,一絲不苟。

  虎義道:「鷹爺確有先見之明,任洪水衝力如何大,能否破拒馬陣,雖屬未知之數,但沖不破的可能性,遠比衝破的機會大。」

  符太道:「有把握嗎?一根似乎不夠。」

  龍鷹道:「一根不夠,三根又如何?太少和老虎該已掌握禦木翔水的訣竅,有把握嗎?」

  虎義道:「有沒有把握,亦必須一試。」

  符太道:「撞不破,便落手抓斷系索,這是戰場,不用守規則。」

  敵人開始穿過通道,移往拒馬陣前這邊的斜坡,靠壁集結。

  觀其氣魄,人人戰意高昂,躍躍欲試。

  只是這四千人,足夠幹掉他們有餘。

  宇文朔道:「我也試試看!」

  君懷樸道:「如鷹爺常掛口邊的,窮則變、變則通,我也有個萬無一失的方法。」

  眾人大喜,齊聲問計。

  此時莫哥出現了,伴著他是二十六個突厥高手級的猛將,他們認識的「紅翼鬼」參骨、「三目狼人」紇缽吉胡、「殘狼」燕拔、「硬杆子」武迷渙全在其中,其中部分人並沒參與昨夜的河岸之戰,顯然今次是菁英盡出。

  莫哥領先而行,不露絲毫喜怒哀樂,但其中一些人已沉不住氣,一副趾高氣揚、穩操勝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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