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4 | 上頁 下頁
六九


  §第十一卷 第十七章 時移世易

  宇文朔和符太一左一右,將龍鷹挾得站起來,齊往他由頭瞧至腳的仔細端詳。

  符太籲出一口氣道:「給你這傢伙差些兒駭壞,還以為你給人照胸打了記重的,又或肚子給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原來只是幾道皮肉之傷。」

  宇文朔道:「看來是脫力了,鷹爺能活勾勾的走出來,本身已是神跡。」

  說話間,像荒原舞、虎義扶著管軼夫般,步伐不停的朝北走。

  龍鷹如騰雲駕霧,在沙地上不費任何氣力的疾馳,舉手抹掉黏在臉上的沙子,苦笑道:「不是脫力,是脫種,脫的是魔種,他奶奶的!你們兩個怎會在這裡,這般巧。」

  符太眉飛色舞的道:「真痛快!自練成『橫念』後,還是首次能放手而為,打得拓跋斛羅那傢伙左支右絀,叫苦連天。」

  宇文朔道:「不過那傢伙確厲害,捱了你全力一擊後,仍有餘力擋了我們好一陣子,到實在支持不住,才脫身遠遁。我們怕他改去追荒兄他們,立即往北走,本想追趕他們,但不放心你,又想到在半途截敵,怎都好過與荒兄他們一起被趕上,遂守在這裡。」

  符太哂道:「先是見大混蛋你氣勢如虹的從沙塵裡奔出來,豈知走不到十裡,竟整個人僕在沙上,還以為你傷勢發作,哪知只是你甚麼娘的脫種。」

  劫後餘生,兩人均情緒高漲。

  任何人能在剛才的情況下,仍然好好活著,均可額手稱慶。

  宇文朔關心的道:「好了點嗎?」

  龍鷹閉上雙目,深吸一口氣,道:「感覺古怪,虛虛蕩蕩的,卻出奇地平靜,只想睡覺。」

  宇文朔大吃一驚,道:「千萬勿睡著,怎都要撐下去,挺得住可雨過天青,否則功力將大幅倒退,此為教在下修苦行的天竺老前輩,千叮萬囑的忠告。」

  龍魔歎道:「小弟現在何來功力?想倒退也不成。」

  符太道:「你這叫當局者迷,讓老子這個過來人點醒你,豈會有脫種這回事,你想撇掉魔種,另一輩子方有可能。依我的觀察,你特異的體質絲毫不變,否則像剛才般整張臉埋在沙子裡,不是悶死就是給沙子燒至重傷,可是,抹掉沙子後,並沒被毀容,連鬍鬚仍根根完整,證明魔種與你不但尚結合為一,說不定比以前更水乳交融。」

  宇文朔同意道:「太少說的是沒人可反駁的事實,非常人有非常事,風暴來前,連天上的雲也不移動。」

  龍鷹撐起沉重的眼皮,道:「真的不能睡覺?」

  宇文朔斬釘截鐵的道:「絕不可以!」

  龍鷹滿懷希望的道:「給你們兩個這般鼓勵,黑暗立轉光明。」

  說話中,隨著夜色漸濃,高掛蒼穹的無數繁星,在黑暗中益發顯得爍閃燦亮,似與他的「黑暗立轉光明」作出呼應。

  符太朝後瞥上幾眼,籲一口氣道:「幸好沒人追上來。混蛋你是怎樣辦到的?」

  龍鷹道:「我射傷鳥妖。」

  宇文朔大喜道:「我們一直在擔心鳥妖的鷹,這下可好了。」

  又道:「今天之戰,將種下未來狼軍撤退之因。」

  符太啞然笑道:「默啜如稍有點良心,當知自己怪錯了軍上魁信和丹羅度。」

  接著沉吟道:「我比老弟更樂觀,今仗默啜雖沒損兵折將,卻痛失珍貴的異種馬,士氣的挫折難以估量,默啜本人也志氣被奪。現時敵方人人曉得我們是去攻打他們的大後方,然而……鳥妖傷得有多嚴重?」

  龍鷹道:「我的箭穿透他肩胛骨,箭頭的毒肯定難傷害他,但蘊藏的魔氣,將對他全身的經脈造成嚴重創傷,想如前般行動自如,怕非十天半月辦得到,還須他有獨家奇效的療治能耐。」

  符太道:「這就對哩!他奶奶的,沒了天上的眼睛,他們毫無辦法掌握我們的行藏,要到我們抵達後套,方曉得我軍殺至。任默啜信心如何強大,可是在前車之鑒下,不得不考慮後寨將落入我們手上。」

  宇文朔道:「默啜可派出緊急後援部隊,通過毛烏素捷道,先我們一步趕返後套。」

  符太哂道:「連莫賀達幹那麼人強馬壯的無定河大寨,亦告失守,默啜對後套的山寨,可抱多大期望?一旦失守,將被我們截斷補給線,成為孤軍,那時再想走,太遲哩!」

  宇文朔思索不語。

  沙漠黑沉沉一片,地形變化,沙丘連綿,前方一座不大陡的土山被無情的沙子覆蓋,朝東北延伸。

  頭頂上,燦爛的星夜從地平線伸展,籠罩大地,四周寂靜無聲,是真正的死寂,唯一的風聲,也平息下來。

  徹骨的寒氣,將沙漠重重包裹,凡進入沙漠者,均無處可躲,無路可逃。

  這個時候,人們特別懷念陽光從地平處射過來的壯觀景象,熱力驅走沙漠令人難受的酷寒。然而,不旋踵,又會咒駡那令人熱得頭昏腦脹的煎熬,走在沙漠裡,這種矛盾的情緒,不住重複。

  像他們三人,來沙漠不過一天光景,頭髮都變得又幹又亂,黏纏糾結,嘴唇、皮膚乾裂,衣服污穢不堪,不管你的武功有多高。

  符太怕龍鷹入睡,問道:「大混蛋在想甚麼?有聽到我們的對話嗎?」

  龍鷹道:「邊聽邊計算你們的步伐,只有這麼分心二用,我方能保持清醒。」

  符太訝道:「步伐有何好計算的?」

  龍鷹道:「這是我小時愛的玩兒,就是一個時辰可走多少步。你有想過嗎?」

  宇文朔道:「約一萬二千步,這是一種苦行的修法,從一個地方到另一處去,全神算著走了多少步,當然!指的是平常的步法。」

  續道:「很想聽鷹爺對默啜的看法。」

  龍鷹道:「符太言之成理。你們尚未曉得逃出來前,小弟如何招呼默啜,對方雖高手如雲,卻給我利用沙子的威力,舞得團團轉。今次對默啜的挫折,心理上遠大於實質,卻比實質更具威脅力。忽然間,甚麼雄心壯志,均被這場他們輸得不明不白的仗摧毀,萬念俱灰,攻打無定堡頓然失去應有的意義。能攻入塞內又如何?長驅直進或許等於泥足深陷。」

  宇文朔點頭道:「對!面對我方的陣容,又得鷹爺暗裡主持,默啜怎麼剛愎自用,亦清楚我們對其行軍的路線、部署、計畫、時間等,無微不至地掌握在手,故先有統萬之失,後有河寨之敗,成敗關鍵系乎鷹爺,而非能否攻入塞內。現在我也愈想愈覺真實,不信默啜飮恨南返的途上,沒動撤走的念頭。」

  符太斷然道:「默啜的敗走已成定局,不走便是坐以待斃,守長城的是郭元振,默啜有何必破的勝算?」

  又道:「我們如何調整策略?」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