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4 | 上頁 下頁
五八


  他們會於日出前一刻燒城,也為對決戰的回應,既不否定龍鷹的存在,亦不予以肯定。以最直截了當的方式,回答默啜:老子們著意的是戰爭最後的成敗,非是二人爭鋒的決勝爭雄。

  小長城的烈火,令敵人無從藉打擊龍鷹的聲譽,達致振奮士氣的效應,且有龍鷹棋高一著的無奈感。

  和龍鷹肩並肩倚牆坐著的宇文朔道:「在下非常享受先前的感覺。」

  龍鷹正懷念雪兒,有牠在跨下,沙漠似縮短了距離,聞言訝道:「甚麼感覺?」

  宇文朔欣然道:「是當面對困境之際,大家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閒聊般聊出應敵之計,感覺非常棒。從沒想過,仗是可以這麼打的。」

  龍鷹道:「這叫苦中作樂,戰爭泯滅人性,令人難耐。問題在自有史以來,便已存在,形形色色,伴人而生,數之不盡。不輕鬆點兒,可將人逼瘋。」

  宇文朔非是首次聽龍鷹這麼說,點頭道:「這是鷹爺對戰爭一貫的態度。」

  接著沉吟道:「我剛才忽然想到,鳥妖與田上淵,是否一如我們所猜想般的關係呢?」

  鳥妖兩字入耳,閉目養神的荒原舞立即睜大眼睛。

  坐在對面、荒原舞右邊的符太饒有興致的問道:「猜中如何?猜錯又如何?」

  宇文朔雙目閃閃生輝道:「假若猜中了,又能幹掉鳥妖,將造成田上淵最沉重的打擊,垮掉了半壁江山,斷他後路。誰想得到,此行竟有此意外的大收穫。而正因如此,對兩人間的關係,患得患失,怕是猜錯了。」

  龍鷹心中一動,道:「給宇文兄這麼說,令小弟記起一事,可佐證兩人的關係。」

  倚牆休息的虎義、管軼夫,繼荒原舞後睜開眼睛,聽龍鷹說話。

  因達達之事,鳥妖已成眾人公敵,被他們切齒痛恨,人人關心。

  戰場上,如龍鷹之言,既無人性,不存天理,雙方無所不用其極,只為打擊對方,生死等閒事也。達達如是戰死沙場,眾人無話可說,可是在達達失去抵抗力下,鳥妖在他們眼前處決達達,立種深仇。

  龍鷹道:「當日接得小敏兒和竹花幫的兄弟後,我們坐江龍號掉頭東行,大家在艙廳熱鬧起哄之時,向公卻在默默操舟,沒鬆懈下來。感到異常下,我去找向公說話。」

  符太抬頭觀天,道:「畜牲又來哩!」

  荒原舞道:「離天明不到半個時辰,我們今趟不用理會牠。」

  龍鷹接續先前的話,道:「向公對我說,有信鴿在船上飛過,當為敵人通訊的手段,並指出在河道上船與船間憑藉信鴿傳遞消息,乃早已失傳的奇術,大不簡單,肯定是有精通此術的高手,在背後主持。」

  荒原舞狠狠道:「鳥妖!」

  龍鷹點頭道:「對!鳥妖怎都脫不了關係,天下間唯他一人有此奇技。不過,當時我只有個模模糊糊的意念,沒直接聯想到是他,因事情太離奇了。天南地北,表面各不相干的兩個人,怎可能拉上關係?」

  仰首瞧著夜空,似有所覺,雙目精芒一閃,續道:「到大帥告訴我,北幫在河套的兩個分壇,開始撤走,似曉得突厥狼軍殺至,勾起我差點忘掉的事,想到如田上淵與默啜下面的人有關係,此人就該是鳥妖。」

  又道:「本模模糊糊的,忽然變得無比清晰,到找來太少說話,太少道出藏在心裡的疑惑,懷疑鳥妖懂他本教的『明玉功』,故能捱過他『血手』的全力一擊而不死,且尚餘催發魔功、激起潛力的能耐,成功遠遁。各方面合起來,令我猜想到老田和鳥妖的關係。太少的判斷,雖不中,不遠矣。宇文兄可以放心。」

  荒原舞沉聲道:「要殺鳥妖,機會就在眼前。」

  虎義同意道:「對!不論默啜有否如鷹爺爽約,立即來攻之心,見到統萬起火,必然追來,來的必是最精銳的金狼軍,肯定有鳥妖隨行,因須肯定我們撤走的方向,如退返雞鹿塞,更是寸陰必爭,希望能在入塞前截殺我們。」

  由統萬至雞鹿塞,要走個半時辰,敵人馬快,落後不大久,非是沒追上他們的機會。

  虎義接下去道:「在那樣的情況下,忽然見到我們進入毛烏素,稍有腦筋者,亦知我們意在後套的狼寨,莫哥和鳥妖均沒有選擇,希望趁我們尚未走遠,追入沙漠去,我們的機會便來了。」

  管軼夫重重籲出一口氣,道:「他奶奶的,這個想法太誘人哩!」

  換過是像統萬四周的荒原,這個願望屬想也勿想的瘋狂念頭。

  莫哥和三千金狼軍固不易與,鳥妖本身亦為高手,再加上為殺龍鷹,必高手盡出,憑他們六個人,去硬撼這般力能陷寨克城的強橫力量,無異找死。

  可是,沙漠卻是個變幻莫測的異域,不管多少人進去,實力如何龐大,主宰話事的仍是沙神。

  荒原舞提醒道:「深進多少,須拿捏得宜,金狼軍在沒準備下,只能追一段路,便會因缺水而折返。」

  虎義道:「這個只能隨機應變,老博已盡告我有關毛烏素的情況,就是除不變的石子嶺和其南、北綠洲外,其他一切無可奉告,如毛烏素般的流動沙漠,乃沙漠的凶地,不守任何法規,時時刻刻都在變化裡,看從它處刮過來的風沙便清楚。」

  符太道:「在這樣極端的情況下,當然是對人少的一方有利,我們大夥兒甚麼都不理會,緊跟在鷹爺身後到裡面去混便成。哈!想不到本平平無奇的護後任務,忽然變得有趣起來。」

  龍鷹道:「原舞大可能猜錯,莫哥絕不止追一段路便掉頭回去,這也是我們須護後的原因。」

  荒原舞承認道:「我因害怕他們不追來,所以悲觀了點。」

  宇文朔啞然笑道:「悲觀?這個用語含意深遠,別人是怕他們追來,我們則是惟恐他們不追。」

  符太道:「他們一定追來的,不殺我們不甘休。以突厥人豐富的戰爭經驗,怎都要防我們一手,怕我們守不住統萬時逃入毛烏素去,那亦是最方便的避難所。故此莫哥和他的金狼軍,對深進沙漠準備十足,我們不用有這方面的顧慮。」

  荒原舞精神大振,道:「太少分析得透徹。」

  龍鷹道:「太少剛才亦說出了我們的戰術,就是入漠後永不分離。不論在任何情況下,必須以整體應付敵人,以集中對分散,失散代表的就是完蛋。」

  倏地起立,向符太微笑道:「時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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