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3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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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邊笑道「太誇獎小弟哩」,邊伸出雙手,和他緊握在一起。 武三思坐入宗楚客讓出來的座位,而宗楚客則坐到本屬田上淵的椅子,變成武三思位於韋溫和宗楚客間,剛好坐定,目睹了這精采的一幕。 龍鷹和田上淵各具自身與眾不同的體魄風采,眾人又曉得他們水火難容,一山藏不下二虎的關係,現在雖沒劍拔弩張,總感到正電火交擊,較量於無影無形,又誰都難在氣勢上壓倒對方,驚心動魄。 廳堂倏地靜下來,倍添兩大巨頭相遇的緊張。 「叮!」 珠落入銅盤,報上「辰時到」的清晰訊息。 離開張吉時,還剩一刻鐘。 更香盤內的「七色彩夢」,如有靈性的送出一卷濃煙,嫋嫋騰升,香溢廳堂,勾起不同的心緒、回憶、意境。 教人心生怪異處,是當廳堂鬧哄哄的談笑聲逐漸斂止,至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那瞬息間,珠音響起,就像大家約好了似的,配合至天衣無縫。 龍鷹一握後鬆手,田上淵識趣的放開他。 武三思鼓掌笑道:「好兆頭!好兆頭!七色館從此一珠天下響,名震全國。」 眾皆喝采,氣氛旋又熱烈起來,笑談聲起,回復先前的情況。 田上淵靠近點,道:「晚生已和鄭堂主說好,貴館開張後,除須留下來把鋪的人,其他全體到福聚樓去。晚生已包下福聚樓上、下兩層。」 龍鷹心忖難怪見到福聚樓的大老闆尉遲諄,因今天他的客人全聚在七色館。 田上淵心知大家實在沒甚麼可說的話,沒留住龍鷹,輕拍他兩下肩頭後,返回武三思、宗楚客的那群人裡去。 龍鷹脫身後,繼續行程,直趨紀夢,隔遠打手勢請探身欲起的武延秀勿讓座予他,因時間只可供聊上幾句話,便須移師鋪外。 紀美人、韻大姐兩雙妙目全落到他身上。柳逢春等則以笑容迎接。連一向眼高於頂的武崇訓亦顯得格外友善。這就是喜事的感染力,抱著慶賀之心來的,顯示出內心善意的一面。 幾椅以半月形的方式擺設,既可主客分明,客人當然坐中間,又有種開放的意味,避了面面相對的情況。 龍鷹踏入半月的範圍,「咦」的一聲止步,嗅到甚麼似的。 紀夢俏臉倏地抹過一暈紅霞,使她更是嬌豔欲滴,青春照人。 坐在半月形右端的香怪欣然道:「都說范爺鼻子之靈,不在魯某之下。范爺對了!正是剛出爐的『洛神』,由紀小姐親身示範。」 龍鷹神不守舍的朝香怪瞧去。 香怪坐得四平八穩,從容自若,就像位子為他天造地設般,本身自具非凡的意義。 他奶奶的! 香怪再不是剛從獄裡釋出來最倒楣的囚犯,亦非以前曾風光一時的成功合香師,而是西京新的傳奇,合香業的巨擘,地位超然,雖處身京師最有權勢的人裡,其身份仍毫不遜色,敢說在這裡的人,沒人敢認為香怪沒「坐下來」的資格。 柳逢春的聲音在耳鼓內響著道:「敝樓雖然用不上『更香』,更不適合用『更香』,卻不得不為『更香』叫絕,確為曠世巧作。」 龍鷹目光移往柳逢春,一時間,掌握不到他說話的含意。 後方和右邊談笑喧天,卻似發生在另一世界的事,紀夢已將這組幾椅範圍內的天地,轉化為遠離人世的勝地。 明知「洛神」是他龍鷹調校出來的,紀美人不取「彩夢」、「紅袖」,偏用上「洛神」,還在首次相會的敏感時刻,若說「神女無心」,要找鬼來相信。 未見她時,怎麼想都可以,見到後,想得怎堅決都沒用。 唉! 一見之後,在以後一段很長的日子,他不會返西京來,那就不如不見。 清韻笑著向武崇訓、武延秀這對堂兄弟道:「若『叮』的一聲,立即驚醒過來,喊著回家,我們秦淮樓肯定門堪羅雀。」 她的話惹得兩武、柳逢春、周傑和香怪抱腹大笑。 龍鷹明白過來,煙花勝地,正是要人忘掉光陰的地方,怎容得下懂報時的東西。 紀夢微微淺笑,沒絲毫害羞的仰首望著龍鷹。 龍鷹開始明白剛才見到紀夢,因何有心痛的感覺。 當年在上陽宮,遇上人雅,亦有類似的情懷,怕紅顏命薄,怕終有一天,人雅會毀在某一不懂惜花的薄幸之徒的手上,故縱然清楚女帝以人雅收買和牽制他,惟有俯首稱臣。 終與紀美人在不到半丈的距離內四目交投。 龍鷹差些兒敗陣移開目光,可是她一雙明陣射出的采芒熱力,卻像世上最淩厲不可抗拒的仙法,緊緊吸攝著他,勝過千言萬語。 暗歎一口氣,知解咒之法,是宣告良時吉刻到,請所有嘉賓到鋪外去。 尚未說出來,紀夢櫻唇輕啟,溫柔的道:「紀夢可否請教范爺一個問題?」 龍鷹訝道:「紀小姐請垂詢。」 紀夢輕描淡寫的道:「我們須否為范爺擔心?」 龍鷹心內喚娘,美人兒玲瓏心巧,問的雖是關係重大的事,卻有不著痕跡之妙,也不容易答得同樣巧妙,過或不及,極考龍鷹的功夫。 此為紀美人與自己的首次正面交談,卻沒有「交淺言深」的唐突,反有似已神交多時,知己知心。 她是沒保留地表示出對他的關懷。 龍鷹很想給出個蠢答覆,可是,怎忍心令她失望。 微笑道:「小姐該擔心的,是那些令小姐擔心小弟的人。」 接著轉身公報。 吉時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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