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3 | 上頁 下頁 |
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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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道:「殺王庭經的後果,比幹掉範某人嚴重多了,李顯勢不甘休,故此宗楚客和田上淵絕不敢在關中動手,因脫不了罪責,只有在大河上進行,方可把罪責全推在大江聯身上。表面看,我確是你們的死敵。」 楊清仁終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雙目殺機大盛,凶芒閃爍。 龍鷹續道:「你們若依原定計劃,偷襲北幫總壇,等若為田上淵開脫,令他可振振有詞,說他亦是受害的人。」 楊清仁怵然道:「此為一石三鳥之計!」 龍鷹暗贊他思考敏捷、想像力豐富,能從複雜混亂的突發事件裡,迅速理出頭緒。 楊清仁指的「三鳥」,一是殺人,二是嫁禍,三為奪權。 一環緊扣一環。 「范輕舟」、「醜神醫」雙雙葬身大河,田上淵可一如既往,炮製出「置身事外」的假像,將罪責全推在劣跡斑斑的大江聯身上,何況「範輕舟」人前人後,均稱自己為大江聯之敵。藉此韋後的外戚集團夥同宗楚客,以討伐大江聯為名,進一步攫抓軍權、擴大勢力,架空武三思。 故此龍鷹指出,「範輕舟」遇害事小,「醜神醫」遇害事大,因直接影響李顯的生死。 如此情況,即使局內人如龍鷹,也要好一陣子才想得到,楊清仁勉強算半個局內人,但在龍鷹一言驚醒下,立即掌握個中微妙,所以龍鷹沒法不佩服他的機靈識龍鷹道:「此事須在今天解決,因影響我的部署。」 楊清仁籲出一口氣道:「我們低估了田上淵。」 龍鷹乘機問道:「你們不是曾嘗試殺田上淵嗎?田上淵親口向我說,他雖幸保不失,手下卻死傷慘重,所以他防你們之心,不在防小弟之下。」 又道:「你們低估的非只田上淵,而是宗楚客,論陰謀手段,宗楚客實在武三思之上。」 楊清仁顯然不想談那趟失敗的刺殺行動,目光投往窗外,以判定到長公主府尚有多少時間,還可以說多少東西。道:「再沒時間說其他事,待會見過長公主後,我須留下來和她商談,沒法送你走。于初更前,我會在偷襲北幫一事上,予你一個肯定答覆。另一個須立即解決的問題,是若長公主問起這方面的事,輕舟如何答她?」 龍鷹道:「小弟認為該老實點,對吧!」 楊清仁道:「分寸由輕舟拿捏,只要輕舟表示出有保著王庭經的能力,長公主將視你為同路人。」 龍鷹想到的卻是高力士的事。 大宮監之位,太平和相王有他們推薦的人選,等於在此事上有發言權,如若他們改而支持高力士,大宮監之位將為高力士囊中之物。 問題在龍鷹絕不可暴露自己與高力士的真正關係,無法直說之,只能啟發太平。想想也感離奇,高力士能否坐正,是成也王庭經,敗也王庭經。 問道:「長公主直至今天才見我,是否因認為我屬武三思一黨?」 楊清仁道:「這方面,我已向長公主解釋清楚,輕舟絕非一般人物,既有江湖人的狠勁,故贏得『玩命』之名,但同時亦是個有野心的生意人,懂審時度勢,識瞧利之所在,誰能予輕舟最大利益,可令輕舟效命。以前是鷹爺,現在變了武三思。」 龍鷹苦笑道:「豈非在長公主眼裡,我是個惟利是圖的人?」 楊清仁震駭過後,回復清明,從容笑道:「為了她對你有良好印象,我說得頗有技巧,指你不得不投靠武三思,乃形勢使然,可是輕舟人雖狠,卻講江湖道義,故能與竹花幫長期合作,長公主若想進一步瞭解輕舟,可親自問竹花幫的桂有為。」 龍鷹暗叫厲害,楊清仁不論害人或捧人,同樣了得。他這番話,不啻暗示「範輕舟」與武三思只是虛與委蛇,事實則為站在桂有為的一方,也等於是大唐朝的忠實支持者,否則怎可能聯同竹花幫的人,用竹花幫和黃河幫共同擁有的鋪子,開七色館做其合香買賣,大展拳腳。 楊清仁又道:「還有一件事,令長公主對輕舟大為改觀,就是斬殺韋捷的家將『夜梟』尤西勒。」 龍鷹一怔道:「她怎曉得被殺的是尤西勒?」 楊清仁微笑道:「是由我們洩露開去的,使韋捷當上左羽林軍大統領之位好夢成空,同時壓下韋族的氣焰,更將了田上淵一軍,加強渲染北幫等同外族入侵,因尤西勒是田上淵推介的。當然,田上淵另有說詞,甚麼尤西勒對突厥人仇深似海,但明眼人都看穿田上淵居心叵測,縱跳入大河仍洗不清嫌疑。」 龍鷹好奇問道:「現在長公主究竟怎看小弟?」 楊清仁坦白的道:「這個怕問她才清楚。但有一方面,輕舟不可不知,就是為何太醫不單給輕舟面子,參加七色館的啟業禮,又肯坐上輕舟的船?」 在西京,沒有一件事可以獨立,總枝節橫生,互相牽連,龍鷹不是沒想過楊清仁提出的疑謎,而是沒時間和閒心去深思,只能委諸於天,讓老天爺去決定。 韋後、宗楚客、田上淵等反不會多心,因事情由他們一手促成。可是,落在「外人」如太平眼裡,卻大惑不解,因以符太的「醜神醫」自行其是的一貫作風,不會無端端賣面子給「範輕舟」,更不會坐其便船,大違他不近人情的孤僻性格。 太平怎麼看不打緊,可是楊清仁說出這番話來,等若要「範輕舟」解釋,不過說得婉轉間接,龍鷹不肯答仍未虞損害雙方空前友好的關係。 龍鷹打出皇牌,就是自己,壓低聲音道:「還不是憑鷹爺的關係,當日在洛陽,亦因這個關係,符太仗義加入我們迎戰二張的馬球隊,今天仍是為同一原因,王太醫在皇甫長雄一事上大力幫忙。勿看太醫表面生人勿近的姿態,事實上有他熱情的一面。」 楊清仁訝道:「我倒看不到他這一面,只感到他天生冷酷,對任何人均抱敵意,到現在仍不明白他為何肯屈就做宮廷太醫。」 龍鷹心忖小子你看得很准,道:「會否是受鷹爺之令,貼身來保護皇上呢?天下間,怕惟鷹爺使得動他。」 楊清仁點頭道:「長公主也有同樣的懷疑,所以對王庭經另眼相看。」 龍鷹心忖確是「另眼相看」,因懷疑他是自己扮的。 馬車駛入長公主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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