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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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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十三章 御筆題匾 翌日清晨。 龍鷹醒來,仍在回味與佳人飛簷走壁返獨孤大宅的滋味,以送行為道別,別開生面。 和獨孤倩然從相遇到相識,從碰不得的美女到她回復自由身,中間始終隔著高門、寒門的藩籬,對此她毫不諱言。獨孤倩然是高門禮規的遵守者,故認了命的肯嫁與李重潤為太子妃,明明芳心向著龍鷹,仍不稍有逾越,言詞謹慎。相比下,商月令就是無法無天的野丫頭了。 飛馬牧場畢竟大異於關內保守的環境氣氛,如非在飛馬牧場遇上獨孤倩然,恐怕連說幾句話亦屬不可能的事。 龍鷹明白獨孤倩然的為難處,即使做不成太子妃,但論武功、智慧、影響力,她已成獨孤家的代表和象徵,若她「失守」,是獨孤家承受不起的另一沉重打擊,整個獨孤家全賴她撐著。 動人處是她對自己的防禦能力若有實無,李重潤遇害後,她第一個找的是龍鷹,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只恨時不我與,他不得不令伊人再次失望。 「神龍政變」後,有關龍鷹本模模糊糊的事,全變得清晰起來,連最不信任龍鷹者,亦曉得龍鷹對帝座權力沒有野心,更以鐵錚錚的事實、驚天的手段,向朝野展示出「新少帥」銳不可擋的能耐。 「校場之戰」,奠定龍鷹中土第一人的地位。「魔門邪帝」之名,再非沉重的包袱,反更添其威勢,也是魔門人物首次榮登正道的主流。 假設龍鷹以本身的身份露臉,高門的藩籬,勢在他的聲名威望前土崩瓦解,問題在他是「範輕舟」,在可見的未來仍持著這個身份,故此美女只好保持與「範輕舟」的關係,讓形成的現實繼續下去。 可是,她芳心對龍鷹非但沒有高、寒之隔,且不設防,所以對龍鷹夜訪香閨,無絲毫不悅,至乎來個禮尚往來。最後直呼「鷹爺」之名,盡顯心意。 獨孤倩然所指的某一不得而知的東西,他是明白的。 經歷了席遙前世今生的異事、仙門之秘、公子的隔世之戀,他比任何人更有資格掌握,而台勒虛雲對他也有大啟發。關鍵在乎人們對一切離奇、隱含深義、謎樣的存在視而不見,空空如也,想像力愈收愈窄,一切淪為平凡、狹隘、大概粗略,兼欠缺意義。超凡脫俗,變得平庸無奇。這個搜尋只能從「自心」開始,最終重歸「自心」。 鄭居中來了,表示全體兄弟聚集在工廠內,候他說話。 龍鷹偕他出房,問道:「睡一覺後,大家的情緒是否穩定多了?」 鄭居中點頭道:「確是如此,事實上沒甚麼大不了的,只是難接受范爺被逐一事,在他們心裡,沒事是范爺應付不來的。」 龍鷹笑道:「希望愈大,愈失望。對症下藥,就是根本不用失望。」 兩人踏入工廠,二百多人擠在一起,鴉雀無聲。香怪坐在長木桌處,神態悠閒,比之其他兄弟憤慨、屈辱、不忿之色,成強烈對比。 龍鷹神態輕鬆,目光掠過李趣、何凡康等人,歎道:「大家兄弟,卻只有一個人真正明白我範輕舟。」 眾人見他目光最後落在香怪身上,均隨他注意香怪。 香怪好整以暇的道:「勿看著我,事實上我壓根兒不曉得范爺有何回天手段,能在范爺眼裡勝你們一籌,只因習以為常。事發前猜不到,事發時不知所措,事發後拍案叫絕。今次豈會例外?」 鄭居中插言道:「以前是埋身搏鬥,高下立見;今次隔遠叫陣,尚未有短兵接的機會,你們竟不戰而潰,辜負了范爺的一番心血。」 李趣道:「我開始有點明白了。可是,范爺不在,有起事來,他們怎辦好?」 鄭居中道:「范爺人雖不在,威勢猶在,誰敢碰七色館,等於與范爺為敵。」 龍鷹心中一動,問香怪道:「雕個牌匾,須多久?」 負責這方面事宜的兄弟謝成代答道:「若只是『七色館』三字的牌匾,日夜趕工,今天送出去,明天交貨。」 龍鷹道:「加上『御筆』或『禦題』兩字又如何?」 眾皆譁然。 龍鷹心內寬慰,空口白話,說得多漂亮都沒用。意志堅定者,不用你去提醒;薄弱者,任你鼓勵仍朝壞處想。可是若來個皇帝禦題,最不懂事的亦知七色館立即練就鐵布衫、金鐘罩一類外門奇功,刀槍難入。若再加關中世族照拂,老田又要扮和「范輕舟」友好,有沒有「範輕舟」,再非大不了的事。 龍鷹明白李顯,自己開口求他,他不會拒絕,難就難在肯否立即揮毫。誰敢催駕? 謝成道:「那至少要多一天的工夫,因要跪著來雕。」 工廠爆起震瓦大笑,頹唐之氣,一掃而清。 跪著怎雕牌匾?人人曉得謝成說笑,但負責的工匠確會因而誠惶誠恐,不容有失下多花時間。 龍鷹道:「此事立即著手進行。各位兄弟請哩!」 龍鷹抵公主府,報上「範輕舟」之名,門衛一副「如雷貫耳」的神態,給他火速通報,負責的兵頭原來早在畫舫的洗塵宴見過他,招呼他到待客室,非常殷勤,又問他關於香料的事,若非沒帶貨在身,龍鷹定塞一條「七色彩夢」給他。 等了片刻,沒想過的,竟是安樂公主的正駙馬武崇訓來迎,這傢伙顯然視他為自家人,態度合作親切,領他到內府見安樂。 有武崇訓在旁,龍鷹心中大定,知安樂不論如何放浪大膽,諒也不敢在丈夫面前公然勾引,且龍鷹從上一趟的畫舫重聚,感到安樂對自己的「範輕舟」,確有一份於她來說罕見的敬重,是妹子對兄長的尊崇,再不似在飛馬牧場時的秋波頻送,不吝嗇媚眼兒。 沿途所見,公主府雖美輪美奐,極盡奢華,卻難得地沒半絲俗氣,不知是否出自沈香雪獨運的匠心。自南往北,轎廳、正廳、亭、樓、內府,其間或有天井、庭園相隔,或以遊廊連接,上至穿鬥式和抬梁式的建築結構,下至梁簷構件、廊前掛落,均精心配襯、華麗多變。整體則高低有序,錯落有致,疏密得當,雅俗得體。 現時的安樂,乃韋後外最有權勢的女子,影響力尤在太平和上官婉兒之上。後兩女若要影響李顯,須轉轉折折,巧施手段.,安樂撒嬌便成。 安樂心內該有個「價目表」,富商巨賈來向她「買官」,依價收費。龍鷹現在來求她辦的事,肯定非是在「價目表」上的專案,且須她立即親身出馬,限時達成,若要收個合理價,天才曉得該付多少酬金。 想想也覺好笑。 人就是這般奇怪,偏在最不該的時候,想著無謂的事,正是在這個心情下,龍鷹在「水琴」廳見到明麗照人的美麗公主。 「水榭東來香入座,琴房月照靜聞聲。」 名雖一廳,實為一個建築組群。主廳東西有軒,後有穿堂、後堂,翼以兩廡。屋頂外觀接連兩個懸山頂,梭柱月梁、斗拱雀替,規整中求變化。內堂如此,全府建築可見一斑。 成為新朝天之驕女的安樂,對「範輕舟」確與別不同,不擺公主的架子,離座出迎。 豔娥月明、月影,早從武崇訓手上接收龍鷹,一時如入眾香之國。 分主客坐好,龍鷹接過月明奉上的熱茶,呷了兩口後,將茶杯放置旁邊的小幾上,向以閃亮明眸打量他的安樂道:「小弟今次來見公主,是向公主辭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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